手腕上的表在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她身上的手機已經被收走了，只留下這個手錶，估計是他們以為這是一個普通的飾品。
庄凌用指尖輕輕敲了敲表面，陷入沉思。
看起來，姜女士或許已經預料到這個可能性，所以才讓蘇加諾叔叔送來了這塊表並且給了點暗示。
由此推斷，姜女士認為這個事件或許在可控範圍內。
至於她為什麼不提前阻止，那也很好理解。
既然是曹悠悠下的手，那麼應該和上次的霸凌事件有關。上次姜呈把曹悠悠逼得下跪道歉，她以為那件事就已經結束了。
現在看來，並沒有結束。或者說，眥睚必報且把她視弱珍寶的姜呈並沒有讓這件事這麼輕易結束。
再結合曹悠悠和她的……親人的裝扮，潦草且不夠整潔，曹悠悠身上任何首飾都沒有，她有理由相信，姜呈大約做了些“天涼王破”的事。
姜女士並不認同姜呈的行為，所以決定給他一點教訓？
對於這樣的母子博弈，庄凌可以理解。
但是既然這樣，她就得多顧及一點自己的安全問題了。
姜女士認為可控應該是現在在國內，曹家沒什麼膽子做太過分的事。
不過對於庄凌來說，曹悠悠明顯是個不穩定的因素。
沒腦子又極端的人做出什麼都不奇怪。
先看看有沒有晚飯再說。
庄凌看了眼手錶上的時間，大概八點鐘。
果然沒過多久，就有人推開房門，從門縫裡丟了東西進來。
是一個三明治和一瓶礦泉水。
包裝好的便利店產物，這麼看來，附近應該有村鎮之類的。
庄凌檢查了礦泉水，確定沒漏水后打開喝了兩口。
至於三明治，她沒動。食物的安全性無法確定，一頓不吃沒問題。
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外面的聲音也漸漸安靜下來。
庄凌做好了熱身，確定院子里沒人後，慢慢地打開了窗戶。
寒風吹得臉生疼。
庄凌翻窗之前，看了一眼被她反轉的沙發。
沙發背對著房門，如果不靠近，是無法確定上面到底有沒有人的。
她還關上了窗帘和窗戶。
也不確定能不能拖延一些時間。
從三樓爬下去，聽起來很困難，其實還好。
這個別墅外面有空調外機，窗檯又寬，加上旁邊的排水管可以借力，對於從小爬樹、翻牆的庄凌而言，在掌控範圍內。
十分鐘過去，庄凌已經站在了一樓窗邊。
一樓客廳里燈光明亮，她也沒多好奇，輕手輕腳地往早就觀察好的圍牆跑去。
圍牆接近兩米，靠著圍牆有一棵樹，剛好能幫她爬上圍牆。
等爬上圍牆，就拽著較長的樹枝，緩慢往圍牆的另一邊下滑。
她運氣好，一路下來有驚無險，就是手掌和手指被磨破了一些。
也就是這半年被姜呈養的十指不沾陽春水，不然連這點小傷都不會有。
翻出去之後，怎麼走也是一個問題。
在外面視野也困在房間里大多了，庄凌很快看到了遠處的燈光，也就確定了方向。
她並沒有直接走在路上，而是走在距離道路兩米左右的疏林里。
主要是距離別墅太近，走路上很容易被發現，這個距離既能隱藏自己又不容易迷路。
走了半個多小時，庄凌下了山坡，快接近村莊時，忽然聽到了車子飛馳的聲音。
庄凌下意識藏起了自己，看到從山上下來的車疾馳而過，沒進村莊，直接開上了大路。
她耐心地又站了幾分鐘，沒發現其他的車，才從林子里出來，往村裡走去。
姜呈猛然睜眼。
面前是一塊可移動的顯示屏，展示了好幾個人的相片。
姜呈動了動身體，發覺自己被拘束帶牢牢地捆在了椅子上，絲毫無法動彈。
“醒了？”姜定坤的聲音淡淡響起，她走到了顯示屏邊，看向姜呈，“能正常了？”
姜呈抽動自己的手臂，意識到基本沒有任何自己解開的可能性。
他的呼吸急促起來，又被自己強壓下暴怒的情緒，好一會兒才啞著聲音回了一個字：“能。”
姜定坤卻沒有解開他的拘束帶，目光移向顯示屏，平靜地說道：“庄凌的信號已經丟失。不過警方排查到了把她運走的車輛，再過一段時間就會有結果。”
國內天網密布，特別是京市這種特殊的地方，就算對方做了偽裝，也不過是能拖延一段時間罷了。
姜定坤走近姜呈，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他那雙和她極為相似的眼眸，冰冷且毫無感情。
她凝視著已經快要成年的兒子，語調依舊輕緩：“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但是，既然想要保護她，就不要太過於傲慢。”
她伸手拍了拍姜呈的頭，“這次的教訓，記好了。”
他們母子並不能算得上親密。
姜定坤的手指很快收了回來，兩人之間悄無聲息，只有姜定坤打火機的“咔嚓”聲響起。
姜呈握緊拳，反覆深呼吸之後鬆開了拳頭，低聲說道：“我記住了。”
姜定坤看向顯示屏里的人物照片，是曹家那一家子蠢貨。她吐出一口煙圈，半闔下眼瞼，“你應該慶幸，這次的對手足夠膽小怯懦，環境對我們更友好。”
如果放二十七年前的東南亞，庄凌回來的時候估計連全屍都不會剩下。
姜呈低垂著頭，沒說話。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房門被推開，蘇加諾腳步快速地走到姜定坤身邊。
“大小姐，凌小姐找到了，在H省Y市一個鄉鎮的警局裡。”蘇加諾的語速略快，頓了頓又補充道，“是她報的警。”
姜呈猛地抬起頭，渾身上下籠罩著的晦澀陰暗氣息一掃而空，神情甚至都多了幾分驚喜。
姜定坤揮揮手，懶得去看蠢兒子，“給他解開，讓他自己去接人。你跟著去，別讓他開車。”
被綁了太久，姜呈站起身時因為發麻的肢體差點摔下去，還好蘇加諾扶了他一把。
姜呈甩開蘇加諾往外走，他走到門口時，忽然想起來什麼似的，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姜定坤。
她懶散地靠在沙發上，燈光下的陰影遮住了她的臉，只有指尖的紅光微微閃爍。
“媽。”姜呈的聲音低沉卻很清晰，“謝謝您。”
“呵。”姜定坤輕笑了聲，她再次揮手，“去吧，照顧好妹妹。”
寒夜的東風嗚嗚作響。
姜呈握在後座，十指交握，指背上的青筋猙獰地浮現。
他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即便是知道她已經平安，但是內心之中暴虐的情緒依舊持久無法消散。
他垂眸看向自己的手，頭一次，他真正產生了殺人的想法。
無力、恐慌、憤怒，各種各樣以往未曾深刻體會到的情緒在身體之中激蕩，甚至讓他的手在輕輕的發抖。
他無法想象，如果失去了庄凌，他會是什麼樣子。
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如果在感受到光之後又殘忍地被剝奪，會是無法想象的絕望。
但是，他現在必須要清醒。
不能越界，不能肆意妄為。
他的寶寶還在等他接她回家，她還想要和他渡過至少七十年，他不能讓她的願望無法實現。
那種被束縛的、被捆住的禁閉感再次襲來。
他像是失去了自由，被人關入籠中的野獸，被逼迫著面對束縛的現實。
“我曾經有個弟弟。”
開著車的蘇加諾倏然開口。
“他死在二十七年前的東南亞。”他說話的時候，並沒有什麼情緒，似乎在講述一個陌生的故事，“他很愛大小姐，即便被選為從者的是我，他還是跟在了大小姐身邊。”
“大小姐也愛他。”
蘇加諾平淡的聲音里，似有幾分悵然。
“大小姐年輕的時候，和你現在很像。”
所以，她也犯了和他一樣的錯誤。傲慢且輕視了自己的對手，導致他的弟弟被綁走。
“只不過，我的弟弟沒等到大小姐。”
這是一個已經過於很久很久，久到蘇加諾以為自己都快忘記的故事。
現在想來，他並沒有忘記。
大小姐也從未忘記。
姜呈沉默了很久，在距離目的地已經不遠的時候，終於問道：“他……和時季，像嗎？”
蘇加諾從後視鏡中看了一眼姜呈冷硬的神情，繼續看向黑夜之中延伸的道路。
路的盡頭，燈光從星星點點逐漸變為一片光明。
黑暗似乎已經消失。
“很像。”他回答道。
他和弟弟是同母異父。他們的母親是一個美麗的華裔女子，只不過他的父親是東南亞的土著，弟弟的父親卻是華裔。
和他一半血源相同的弟弟，是個溫和包容的人。
他愛大小姐勝於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從來不意外，為什麼大小姐會忍了時季那麼多年。
車子停在了警局門口，蘇加諾看到姜呈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沖向那個等在門口的女孩。
年少的小情侶在暖黃色的路燈下相擁，重逢的喜悅具象成為肉眼可見的幸福。
蘇加諾熄了火，在無光的車廂中看著他們。
手機特別的信息音響起，他看到了姜定坤發來的信息。
[接到人了嗎？]
他回到：[接到了。]
姜定坤沒有繼續發消息。
蘇加諾的手指在手機上停留半刻，又發了一條。
[凌小姐很好，沒有受傷。]
他看到姜呈抱起庄凌，低下頭去親吻她。
女孩並沒有躲閃，而是勇敢地回抱著她的男孩，很自然地接受了親吻。
周圍的警察都不忍直視，尷尬地移開了視線。
手機屏幕微亮，一條信息浮現在對話框中。
[很好。]
的確很好。
蘇加諾在心中重複，看向還在親吻的兩人，他冷硬的唇角，有了幾分柔和的笑意。
--------------------
接下來幾天得寫后媽番外了……
下周繼續凌呈吧~
姜女士的感情史挺波瀾壯闊的，不過大家腦補一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