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過了很久,很久,很久,時間長到可以活過一個一百年似的,只見舞者的鼓棍越來越快,節奏越來越急速,鼓聲如同萬馬奔騰的湧進心窩之間,震攝靈魂,直至鼓聲靜止,舞者作出結束的柔美姿態。
又是一陣子的鴉雀無聲,只有靈魂最快回到軀殼的施少源和孤漪箔拍掌,從而帶動全場的人拍掌,甚至有人高呼讚美的說話。那位舞者揚起鳳眼,以魅惑的目光,瞅看著高人一等那一席上的施判書,揚起嘴角,似笑非笑對他行了個禮,便隨著侍女下台離開。
台下遠遠地目送舞者離開后,賓客也紛紛跟施判書行禮回去自己的廂房繼續把酒抱佳人。
而孤漪箔和御辰蒼也跟著青雨和西靈來到中間,向施判書行禮,但臨回去之前,孤漪箔打開扇子,一邊撥動,一邊故意地念:「主人酒醉君未醉,薄暮途遙歸不歸?」
她轉身前眼尾瞅看著施少源,揚起笑靨,便隨西靈回去。
施少源動作定住,瞇起眼盯著那艷冶的背影,嘴角深深一彎。
原來,偃月還有不錯的人才呢。
走到半路,御辰蒼好奇一問:「冷兄,你剛才念的是甚麼詩?在下見到那個施判書有點錯愕似的。」
「那一首是屬於吾的地方那裡的詩詞,吾也沒想到在這鳥地方也有人讀過啊,何況這首詩不算很有名。」
「冷公子真有文采呢!」旁邊的西靈對他加欣賞,不單在俊朗的外貌,胸懷還有不錯的墨水呢!
西靈幾乎沒遇過像他這種貴氣的公子,就連她服侍過施判書,也只覺得他太粗人一個,官職高一點便目中無人,懂一點詩詞卻行為粗魯,不惜溫柔。
她真想好好被這位公子抱擁一夜,讓她還可以留在煙雨樓的年華之中,留下一絲的美好回憶。
「只是剛好我懂得這首詩而已,走,西靈姐姐,回去好好再喝唄!」她摟住西靈的纖腰,撥著扇子,而目光,則不斷觀察四周,正打算來一個夜潛煙雨樓的每一間廂房。
回到房間,她與御辰蒼互打了個眼色,暗自在酒中下了最普通的迷暈葯,他們二人則在事前早已吃了解藥。耍了些手段讓青雨和西靈喝了些酒,不用多久,她們迷迷糊糊的依在他們身上便昏睡過去。
把她們都躺好,孤漪箔脫下外面的鮮艷衣服,裡面她一早已穿好夜行衣。
煙雨樓的屋頂之上,閃過兩條黑影。
唯一這兩條黑影是一致同意的,就是第一個地方是去施少源的廂房,其實多找了,以他的面子,定必是住在煙雨樓所設有的三間華貴廂房中的其中一間了。
不意外,他們找到了,而且有意外收穫,廂房內還有幾個似乎是官中人物。
「施判書,你猜聖上找那個女人回來做甚麼?聞說有一張清麗容顏,真想見一見呢。」穿藍衣的男人接過身旁妓女的美酒,眼睛直瞇向女人的胸口之間,笑得邪昧。
「聖上下旨,未經許何,任何人不得內進天牢,那怎會是我跟你這小官進去一睹她的容顏呢!」另一位穿綠色衣服的男人搶腔回應。
施少源未有答腔,繼續與身旁的兩位妓女把酒歡暢。
「判書大人,難道你不好奇嗎?」藍衣男人不解的問。
施少源慢條斯理地啜一口花酒,揚起嘴角說:「好奇?天下號稱美人的,本官都審閱不少,聖上關在天牢的那個女人,本官不在乎她容貌,而在乎到底聖上的用意。」
「最近世子到了適婚年齡,會不會那女子有甚麼特別的身份?聖上正逼這女子成為世子嬪?那麼……施判書的千金不就……」綠衣的男人遲疑地判斷,細細地觀察他的表情。
舉杯的動作略略頓了一頓,施少源瞇了瞇眼,俐落把酒一飲而盡,有點不悅的情緒道:「我絕不會讓事情發生的!偃月未來的皇后,絕對是我的女兒!」用力的把酒杯放回桌上「倒酒!」
兩旁的妓女見他開始生氣,便使盡渾身解數去取悅他。
屋頂上的黑影互看一眼,出乎意料的有默契點頭,便雙雙跳下去,準備回他們的房間再詳細討論。
誰料,運氣真的很背,才跳下屋頂,便有一個醉漢和照顧他的妓女忽然走出來,漪箔來不及打昏他們,那個妓女已經尖聲大叫:「啊!!你們是甚麼人!?人來啊人來啊!!有不速之客!」
「真麻煩。」漪箔閃過殺意,可她知道只會把事件弄得更麻煩。
「先離開這裡再說!」御辰蒼拉著她即時他記憶中的路線走。
漪箔半路甩開他的手,打算連同御辰蒼抽上屋頂逃跑方便的時候,前方已有十幾名似乎煙雨樓的守衛佩帶著劍往他們殺去,後方也有追兵,他們被迫走另一條路,可以他們對煙雨樓的結構圖的記憶,那條路走到盡頭是無出口。
他們果真被圍在四面都是高牆的地方,以孤漪箔的功力,當然可以逃脫,但是她也沒那麼沒義氣的拋下御辰蒼,另一個方法就是她把全部人殺掉,可她知道以御辰蒼的個性,鐵定不答應!
最後的方法,就是……「喂,你先走!我會追上來。」她不管他驚訝又不悅的表情,當機立斷用內力一掌把他推到屋頂上。
「一定要追上來!」御辰蒼有點摸通那女人的脾性,走前衝衝留下一這句話。
蒙著臉的漪箔眼底充滿了殺意,可在這鳥地方,她也不便大開殺戒,而且她很肯定若給小翾知道的話,一定不知多少天多少夜不理她,一想到會這樣,胸口澎湃的殺意只好抑制住它。
「你到底是甚麼人!」這時候,帶著醉意的施少源領著他身邊的侍衛趕來,包圍住漪箔。
「是何許人,又與你何干?」布塊之下,她嘴角上揚,一臉傲慢。
「敢在有本官的地方做偷偷摸摸的事,給本官拿下!」他一聲領下,不屬他的侍衛也一同拔劍衝上前。
三腳貓功夫,漪箔一點也不放在眼裡,幾掌之下,便殺出重圍,她難得再跟他們糾纏,殺出一條路便奔向煙雨樓的後園逃走。
來到后圍,又有幾個人阻攔,幾扳功夫又讓他們倒地昏去。她多少年只是打傷人,而不是直接殺人?真是太不過癮了,若不是心裡怕了小翾,中原江湖聞風喪膽的冷姬,怎可能只打傷別人就算了!
她冷姬是有敵人必殺,現在是有失她的江湖身份呢!
沿著路就跑,一跑就跑回縱橫交錯的城鎮之中,因為她得趕去與御辰蒼會合,再找方法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去煙雨樓的廂房之中,離開越久,他們二人很有可能會被懷疑。
可是,那些人竟然有點讓她意想不到的追上了她,這下她反而有點興趣。翹了幾條橫街,跳上屋頂奔走,該死的他們竟然帶了弓箭隊,應該是那個施少源下的命令。
點點的箭雨向她射去,左閃右避卻避不了一箭,箭端擦破她的左臂,刺麻之後是猛烈如火的痛楚,怒火一剎之間飆升,她,冷姬,很久沒被人刺傷過了!這種痛楚,陌生又熟悉,胸口熾熱的憤怒如熊火燃燒。
「跟我走!」
漪箔正想大開殺戒,身體忽然被拉力拉走,她反應不來的,身體自然跟著那個人繼續沿著屋頂跑,但這個身穿黑赤色夜行衣的人似乎很熟附近的路,走著走著,轉了幾圈,便把那些弓箭手與侍衛甩脫了。
那人氣喘的拉著躲到一個暗巷之中,頭顱微微探出去后才鬆了一口氣。
「你是誰?」漪箔瞇眼在只有微弱的月光之下盯住這個人的雙眼。
「你不用管我是誰,記住,下次別接近施判書,那個人很殘忍的,被他抓到了,你要麼被折磨而死,要麼就會被用刑過度而死!」
她的聲調……
是位姑娘。
「多管間事。」漪箔壓低聲線冷冷地回應。
「我多管間事?若不是我,你早就死於箭海之下!看看你,受傷了。」這下,她瞪住了此人的手臂。
「真好笑。」她又是不屑的一笑。
「傲慢的傢伙,受傷了還大言不慚,走吧,去我住的地方包紮一下。」
漪箔靜靜的瞪著這個女子的背影,怎麼身體卻自然的就跟著她走。
不一會,便跟著她來到年盛客棧。
真沒想到,她們住在同一間客棧啊。
進去她的房間之後,她脫下臉上的布條,一張清澈秀麗又帶點剛毅的容顏映進漪箔的眼底間,她不自覺問:「你叫甚麼名字。」
「嗯?我啊,姓步,名雪虔。」她揚著嘴角笑著回應。
名叫“不說錢”!?(註:國語應該讀起來是有點像不說錢。)
怎麼她總遇到奇怪的女人?
一個是寒酸,一個是不說錢?
都跟她很愛很愛錢財的個性那麼相反呢!
漪箔恍著神,回神之後,手臂上己被包紮好了。
她站起來,忽然勾住這位步雪虔的下巴,淺淺宣佈:「吾,會還你的。」
步雪虔從沒跟一個“男人”這麼親近過,濃烈的氣息飄浮於鼻息之間,心忽然猛烈跳動。
「不用了!」她急忙推開他。
「哼,步雪虔是吧,吾記住了。」
孤漪箔不管她用不用,但這個她不想領的情,一定會還給這個女人。
她,冷姬,從不欠別人人情。
步雪虔奔到窗前,瞪著月色之下,輕盈跳在屋頂之上奔走的身影……
或許,她真的多此一舉,單看那男人的身手,就知道剛才真的不用她去救。
可,偏偏,命運就要她衝動地上去救了那男人。
若有所思的看著那彎明月,步雪虔……
心裡翻起了一絲絲的波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