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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藍的天際由旭日東升的辰光粉碎,柔和的陽光打在海面之上,閃爍閃爍的,如晨曦中的星輝,特別耀眼燦爛,夾雜一絲絲鹹味的海風,這,絕對是天朗氣清的一天的開始。
放置於岩洞里的玉石床上,靜態幾乎沒多少動作的睡人兒睜開了眼睛,最近催促她醒來的已經不是暮光照亮了岩洞,而是,陣陣的烤魚的香味飄進了岩洞裡面,充滿了每一個角落。
降翾縱然再不怎麼喜歡這陣烤魚味道,也得接受她是被這烤魚味弄醒的。坐起來轉身到床邊,每一朝早同樣的動作,彎腰穿上鞋子,再套上不知何時放在她平常放衣服的架子上的紫艷無比的裙子。
不是她的格調,可她對顏色上沒甚麼喜惡之分,即使這裙子不是她自願收下,也不是她今天打算要穿的。
奈何,昨夜她睡前明明挑選好的素色裙子卻不見了,架子上,就只餘下這條很艷麗的裙子,其他是屬於她的裙子,又失去蹤影。她知道,只要她換上眼前這條裙子,屬於她的裙子才會出現的。
把裙子拿上手中,清幽的眸子閃過一剎的無奈,暗裡嘆了無數遍了。
不過,都沒關係,反正,她從小就不在乎外表,不在乎她穿甚麼。
穿上那個人想她穿的裙子后,步伐隨步走出岩洞,不意外,那個弄得一洞烤魚味的始作俑者,正正就坐在火堆旁,冒著汗水認真地烤魚,烤魚之外,降翾瞧見了一些新鮮摘下的柰果和一些她在森中開墾的耕地所種植的疏菜。
「小翾~早安。」認真烤魚的人抬頭奉上一抹炫目的燦爛笑容。
「早。」師父有教育她,人要懂禮貌,人家跟她說聲早,她怎麼不願意也得回一下。
「吃烤魚,很香,很肥美!」烤魚的人拿起削尖了的木枝,木枝上刺了一條如她所說很肥美又烤得很完美的魚。
降翾幽冷的眸子看著這烤魚之人的燦爛笑臉好一會兒,才接過那條烤魚,坐到另一端一口一口地細嚼魚肉,一大早沒甚麼食慾,烤魚她只吃了一邊,把另外半邊遞迴去那個正吃著柰果的人。
「好吃嗎?」接過那半邊魚,漪箔已習慣地一手接過魚后,便一手把腳邊的柰果遞給她。
「嗯。」被此人纏上的頭兩天,她連“嗯”也不會回應的,可,她的纏功太可怕,若不給她至少一個“嗯”,她真可以由早在她耳邊碎唸到晚上,連她睡著,都好像聽見她吱吱喳喳的嗓音。
「這柰果應該合你口味的,清爽,甜中帶微微酸意。」
「嗯。」又是簡單一聲。
剛才,心口閃過的波動,是怎麼會事?
她是意外此人竟然心如微塵竟然從她習慣中得知她的口味,還是……
她驚訝此人的體貼?
她細咬一口果肉,果然,是她最喜歡的口味。
一旁的漪箔瞧她如同平常那般清薄的臉容,可她留意到她細味這柰果時,眸子閃過一絲的波動,這口古井,還是有波瀾的。
她,孤漪箔除了武功高強了點之外,唯一的優點就是厚麵皮,越是覺得好玩的事,即使對方再怎麼冷淡無視她,她依然很有耐性,尋找對方可以攻破的那一個點,即使,那一點很小很小。
降翾吃完便站起來,拍拍裙子上的塵沙,揹起一旁又是那個人體貼為她放好的籃子。
「小心點,別再亂爬高爬低的,我今天可不能在暗中跟著你,要到村子一趟,拿點海鹽和番茄、茄子,換點白米和醬油,還有換點你愛吃的甜食吧!」陽光燦爛的笑容隨風揚起。
剛好,降翾回頭,正想瞪視她,卻沒想到映進她眼帘里的,是襯托著柔和光線的一張絕色艷麗的笑臉。
頃刻,她無法駁斥,要她別再偷偷跟在她四周,還有,那甜食……
不算她愛吃的。
無從思考到底這幾天她怎會有看著她的臉容會使她出現恍神著迷的情緒,她總要花很大力氣,才能夠遮掩她表情上的波動,還有,心口中,跳動著那微妙不齊的心率。
拉回心神,降翾實在想不到,怎麼她身上可以沒有這裡的貨幣的情況下,也能夠在幾天內賺取銀兩。雖當她把銀兩交到她手上時,她是很錯愕,可她不想問她怎樣得來銀兩,只清冷的告誡她,得來的銀兩,絕對不能是偷雞摸狗的,與不正當的手法換來。
誰叫,這個人武功太了得,隨便跳進人家的房子就可以順手牽羊。
當時她清冷不帶一絲波瀾告誡她時,此人就此地無銀地慌著一張臉,還很心虛的把漂亮深徹的眸子移開,當下,她就清楚明白銀兩得來的真相。
整整兩天,降翾就一句話也沒有跟她說過,完全把她當空氣,連嗯一聲的回應也沒有。
漪箔輸了,不知怎麼地,當降翾不理不採她時,她心裡很不安,很不舒服。她便歸究於她被捲來這鳥不生蛋的甚麼偃月與粼水之間的交界地后,只是想找一個她可以暫時依附的人,而這個人正正把她不當存在一樣,感覺很差勁,彷彿,她孤漪箔甚麼也不是。
首次,她對一個人投降,一早把銀兩還回去,還氣喘的趕回來去森林裡找那個一成不變每天都要來林野採藥草的降翾,找到她時,降翾剛好蹲下背著她,她急忙帶著喘息地輕吐:「都還回去了,就彆氣啦。」
她以為,降翾還在生氣,她就瞪著她蹲下的背影良久也得不到答案,在心慌得要命時……
「嗯。」
一聲很輕,很輕,輕得普通人幾乎聽不見的回應。
漪箔慶幸自己武功高強,把那輕如毛的回應,清清楚楚地聽進耳里了。
「那……我可否取幾瓶凝血膏和清露丸?」
這時,她唯一想到可以用正當手法換銀兩的點子了。
起初,纏上降翾時,一點也問不出為甚麼天天採葯,而且於另一邊的岩洞,降翾不准她進去,直至有天,她趁降翾外出採葯后,偷偷打開機關大門進去,才發現,降翾除了占術高明,原來還很會弄些藥效特別好的和外間都沒有的膏藥和藥丸。
好奇地把每一個瓶和盒子都打開來聞聞看,聞到其中一小盒子里所裝的膏藥跟被救起時夢中聞到的味道是一樣的,當下,她偷走了這小盒子,待降翾回來便直接拿出來問她是甚麼來的。
誰料,換來是降翾兩天兩夜都不理不採她!
有一天她不小心在凹凸不平的岩石上擦損了大腿,她假裝很痛的擠出了幾滴眼淚扮可憐,如小孩鳴鳴的把大腿流血的地方給她治療。降翾又是冷淡凝視了她好一會兒,才拿出那瓶藥膏塗於傷口之上,輕嘆說:「這叫凝血膏,止血,也可以止痛,不會留痕疤。」
後來,降翾不再關上另一邊岩洞的機關,讓漪箔自由出入,當她在裡面製藥時,漪箔都跟進去東問西問的。
她就這麼地拿了幾瓶上好的膏藥到再遠一點的市鎮換銀兩,把銀兩拿來為自己和降翾添點新衣裳和食用品。剛巧回程時,遇到賣一些甜食的路攤,順便覺得自己很久沒吃甜的,便買了一份甜餅。回去后當然要跟降翾甘苦與共,就分了一半甜餅給她。
幸好,她總愛留意降翾的臉容,雖然總是一臉淡薄,可當她咬下那甜餅時,深穩的幽靜眸子,閃過一剎的亮光!
那一刻,她知道降翾愛吃甜食,特別是婆婆賣的紅豆甜煎餅。
待降翾走遠往林野去后,漪箔先把火熄滅,回去岩洞拿點需要的東西,臨行前檢查一下錢袋后,便以她最快的速度,往有點遠的城鎮,遠是遠了一點,可降翾喜歡那家婆婆弄的甜餅,再遠,也值了。
日落黃昏,蛋黃般的陽日,有一半已埋沒於大海的邊際里了。
降翾背著有點重的籃子又是步伐不疾不除的走著,回到岩洞前,掃了一眼,心想,漪箔還沒回來,意即,她今天應該是去了比較遠的市鎮。
心知肚明,她其實無需去那麼遠,近的村落也有她今早所說的東西,她,是要給她買甜食。
胸口流過一絲的暖意,自師父仙游后,很久沒被人呵在手心裡了。
呵?
她真的被這個人呵護了嗎?
怎麼辦,師父,徒兒遇上了難題,解不開啊。
「敢問姑娘是否紫玄真人的徒弟?」
在她失神思考之時,一把沉實平穩的聲線把她扯回了當下之中。
降翾側身瞥了一眼這個男人後,沒作理會的把籃子放下,然後從籃子里把不同的草藥分開。
「敢問姑娘是否紫玄真人的徒弟?」男人不厭其煩,再問一回。
男子久久也得不到回應,只好先報上身份:「在下是侍奉粼水國漣帝的錦衣衛首長,御辰蒼。在下奉聖上之命,尋找紫玄真人的徒弟到皇宮一趟,未知姑娘是否紫玄真人的徒弟?」
聽聞了男子的身份,降翾抬眸深深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輕語:「我跟師父不同的是,不是我自願的,誰也動不了我。」
「姑娘!只需一趟,聖上是想你解答數日前十二星宮圍成一圈的星象到底是怎麼回事罷了!」御辰蒼壓下心裡的怒火,眼前的女子,太目中無人了!
「我既不是粼水國的百姓,也不是偃月國的百姓,這裡可是兩地之間的交界,無人管治,兩國的皇帝,我不會放在眼裡,請回,不送。」
「大膽!敢對聖上無禮!」
「請回,不送。」降翾的眸里,散發出堅定。
二人僵持了一會兒,御辰蒼忽然心泛起了一剎的忐忑,身體隨著不安的方向閃躲,正好,避開了上方黑衣人的一劍。
御辰蒼瞬時拔劍與黑衣人交纏,黑衣人避而不守,卻又每招都挑他進攻,心裡感到奇怪,當他醒起甚麼時,回頭一望,那位目中無人的姑娘已被黑衣人的同黨弄昏了,還被抬於肩上。
「你是偃月派來的!」可惡!
真沒想到弦帝那隻老狐狸的黑衛兵那麼厲害,竟能穿過層層的守衛與錦衣衛夜裡的巡守,偷聽了他跟聖上的對話。
「哼!」黑衣人在面罩之下冷笑,刺傷了他的手臂后,即時從腰間放了一個煙霧彈便逃去,跟上帶走了那女人的手下。
聖上只下旨,把紫玄真人的徒兒帶回去。
御辰蒼吃痛的扭著眉心,被刺破的手臂流出溫熱的鮮血,染紅了一邊衣袖。
痛恨的咬著牙,冷寒的瞪著黑衣人消失的那個方向,發誓下一次再碰上黑衣人,一定報此一辱!
身體變冰冷,他心知身體快撐不下去,直覺地往岩洞里想找點甚麼,剛才見那個姑娘正在分開藥草,推斷她應該懂醫術吧!
拖著虛弱的身軀,給他找到一間放滿了很多瓶罐的一處,其中一個瓶子上寫著凝血膏,他馬上打開抹了一大坨往傷口處塗。清清涼涼的,又刺刺麻麻的,神奇地,血漸漸流少了,他再抹一大坨往塗上去,血止住,而且已經不那麼麻痛。
「降翾……在哪?」
正當,御辰蒼要趕去追上那幫黑衣人時,背後納涼的揚起一把冷寒死寂的嗓音,不帶溫度,只有很濃厚的殺意。
他轉身,對上的,是一對彷彿沾染了鮮血的孤寂寒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