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天雨濛濛,初春的第一場雨來得又急又綿密,嘩啦嘩啦,滴滴答答地刷走嚴冬離開之後,所留下來的積雪。
看不見太陽,整個天空灰濛一片,如同此刻的冷府一樣,讓人感到一絲的愁哀與冷清,下人們要散的都散了,現在大門之外,備了一輛馬車。三把花紋圖案都鮮艷無比的油紙傘隨隨的從大門打開,擋住了來勢兇兇的雨水,移步到大門外的馬車旁。
「要小心……小寒,拜託你,要保住你們的安全。」漪箔緊緊的握住小寒的手,認真的告訴她。一早醒來,胸口悶著,她突然感到一股不祥之感。
「我會見機行事的。」孤寒也緊握住她有點冰涼的手。
「你也是,小翾,記住我教你的穿心指和點穴功夫,不要遇到危險被嚇到忘光。」她用另一隻手,也緊牽住降翾。
「我才不會……漪箔……你要小心,答應我們,你一定要來找我們。」她卜算到漪箔即將會有大劫,可她也知道此人去意已決,是絕不會聽她的話,和她們一起離開。
好像是永別的心情,降翾眼淚忍不住無聲滑下,緊緊的揪住了漪箔的心口,她把她擁入懷中,「別哭……我答應過你,即使跑到鬼門關前也要爬回來找你!」傾唇落下一個深深的吻,再一次對她發誓。
降翾紅著一雙臉頰的撇開臉,輕柔的從她懷抱之間離開,她是第一次在小寒面前和漪箔擁吻……「我先上馬車。」她低下頭,不敢迎對孤寒的目光。
漪箔扶她上馬車後轉身,把孤寒也納入懷中,「遇到甚麼危險,答應我,無論如何都要逃,你們去到哪裡,我也會找到你們的。」她低首輕輕的把唇印上她的,由軟轉深,用力輾壓磨娑。
「我們該出發了……」孤寒也一臉緋紅的把她推開,在漪箔的依依不捨之下,扶她上了馬車。漪箔沒有安排車夫,所以由孤寒領車。
一切都準備好,孤寒和降翾各自看漪箔最後一眼。孤寒撇開臉,雙手很沉重但也要揮下手中的馬車繩子打在前方兩隻馬匹身上,馬車緩緩的向前走,速度漸漸加快,直到在街頭消息,只聽到餘下的馬車聲響。
入夜,府中,冷冷清清,漪箔站在屋頂之處,一雙手撐著雨傘,一隻手臂上,則站著一隻漂亮且神態銳利的雪鴞。她抬頭觀看一片夜空,這場雨,讓整片美麗的星空都被蒙住了,只有那神秘的彎月,隱約在朦朧中透出薄弱的光芒。
代表著她的星宮已經埋沒於雨幕當中,而奇異的是,如此濛濛的夜空當中,有一顆星依然是發出銀光閃閃,只要一抬起眼,目光都被奪去。心口抹下一層忐忑,這是由早上到現在的了,沒有消減之餘,還越來越嚴重。
「小冷冷,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來的,可大宋那邊我是答應過要幫忙,你也替我辦辦事,好不好?」漪箔用臉頰磨娑她柔軟的毛和軀體。
「吱!!」小冷冷雙目露出堅貞報國的情懷,主人要她去東,她便去東!
「喲~不往娘親平常那麼疼愛你!!!」漪箔把一個小竹筒掛到它的脖子上道「用你來的方法回去,用你最快的速度找各位阿姨,要不然她們很動作太慢,來不及的。」
「吱!吱吱!」是!主人!「啾啾~吱吱~~」主人,我要吃肥肉~
「不行,再吃真的太胖飛不起!完成任務再賞你吃兩大塊肥牛肉,先去找巧阿姨,找了她之後,她便會告訴你該去找誰的了~」漪箔把立著小冷冷的手臂舉到半空,手臂用力一抖,小冷冷便從她手臂中抽起來,展開巨大的翅膀飛往夜空。
小冷冷沒立刻離漪箔視線範圍而去,它不是沒感覺到主人這兩天的心緒不靈,有點替她擔心的在空中對她發出清亮的叫聲。它不捨地在她四周旋飛了幾圈才跟漪箔道別往它要去的地方高速飛去。
雪白的一點漸漸消失於夜空,漪箔從溫馨當中收起笑靨,繼續沾上一臉的懊惱,靜待躲在暗角的某人,用她以為很輕的腳步走近這邊。
「冷大哥……爹爹是瞞不了我的,你是不是走了?」雪虔撐著雨傘,仰頭凝睇黑幕之下那清薄的背影。
漪箔在夜空中緩緩轉身,一張清俊的臉容在夜色當中帶有幾分冰冷,眉心緊蹙,淡淡回她:「是,我從來就不屬於這片土地。」她生於粼水,長於大宋,踏在偃月的大地,讓她很不踏實。
「你不可以帶我走嗎?我愛你,我真的真的很愛你……冷大哥,不要對我那麼殘忍,我可以接受你一顆心,裝的不只是我一個人……還是……你討厭小步,不喜歡小步……」清凈的精靈眸子霎時發紅髮燙,凝於眼眶裡的淚水,轉眼一串串的如噴泉的涌了出來。
堂堂冷姬,敵不過“無敵是最寂寞”這句話之外,原來還受不了她心疼著的女人的眼淚。對自己的心軟黯然呼出一口長嘆,從屋頂上輕跳下來,來到臉上梨花帶雨的可人前面,輕輕的牽住她的手於掌心中,用耳語般的聲線說:「傻女孩,我已警告你不能對我有愛情,因為我跟你……是一樣的……當你得知我原來的面目,你只會受到傷害,遠離我。如果結局是這樣的話,我寧願當你這輩子都痛恨的人,我不要你,至少減低你受的傷害。」
「我不懂!甚麼叫做一樣的!我不懂!我只求你帶我走!」步雪虔悲痛萬分拋開手中的傘子,伸手抱住漪箔,眼淚比剛才更兇悍的奔流出來,不一會已沾濕了漪箔的胸襟。
漪箔也把傘子丟下,細綿的初雨很快把她們二人都打濕。
「遲早你會明白的,明早我就要離開……」漪箔被雪虔的小指止住了要說下去的話。
「就一晚,這一晚,請你成為我唯一的,心裡想的,也只有我……可以嗎?」雙手揪住她胸前的衣服,淚眼充滿著懇求。
心軟,是漪箔的弱點!
她終於還是把小步抱起,冰冷的初春加上春雨,她們不宜待在室外太久……
她們換上一身的衣服之後,春雨停止了,好像下太久有點累,要歇息一下。漪箔和小步來到後園的涼亭,彼此倚著。她們可以一言不發,只管抬頭看向夜幕當中那顆星。
深厚的黑幕,抵擋不住這顆龍騰宮如銀芒的閃亮,它好像要向世人宣示,這片大地的主人,是不可能被取代的拚命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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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線晨光從東邊升起,映照偃月連日被春雨浸洗的潮濕大地。平靜的晨曦,空氣浸透著雨水洗刷過後的清澀,也很冰涼。
議政殿,是偃月宮裡弦帝和群臣上朝的地方,正是全皇宮最高的地方。屋頂之上,隨著第一線晨光昇起后,出現了一個直立在最尖端的黑影,黑影手執扇子,俯瞰的眸子波瀾不興,猶如夜裡的潭水,黑亮卻冰凍。
「有刺客!!」正好抬頭看天空盤算時間的巡更侍衛被刺目的陽光弄得瞇起了眼睛,也同時發現了黑影。無端的站屋頂的人,不是刺客,還可以是甚麼人呢!
「刺客?!在哪!?」和他一起的夥伴驚慌的拔劍出來,四周張望。
「在上面!!」發現的侍衛指向屋頂上的黑影。
「他……他……他……他不是被徹查的冷大人嗎?!難道最近死的大人真的是他殺的嗎?!」
「別說那麼多!我們快去通傳!」他推著他,卻雙腳軟成一團。
傳聞中的冷大人品性兇殘,殺人手法相當可怕!他們互相推著大家走,越跑越快,還邊跑邊大喊:「有刺客!!!刺客是冷大人!!!」
站在屋頂上的漪箔被逗趣的勾起了深笑……
好一句有刺客!
那就讓這句話成為今天她要回敬一路以來對她很“不薄”的弦帝吧!手扇著扇子,身體輕盈的跳下來,還在半空漂亮的轉了一個圈后剛好雙腳站於地上,一直瀟灑未停的搖著扇子。
果然,首先跑出來的是直屬弦帝之下的黑衛兵團,他們一來便列好陣勢,重重的包圍著漪箔,只可惜她安之若素的勾起嘴兒,悠悠然的撥搖手中的鐵玉扇,微風吹拂,髮絲飄動。
「總長!」司楠濤拿著他的劍,從間中的一列走出來。
「別那麼叫,我已經不是黑衛兵的總長!那我是偃月的甚麼人呢?也不用算我是甚麼人,偃月的所有,我不稀罕!」她運行丹田內功,再大喊:「弦帝,你不仁、我不義!我冷姬今天不把皇宮鬧得翻天覆地,且奪你一臂的話,就再也不叫冷姬了!」
「大膽逆賊,敢口出狂言!眾將士聽命,今天非要給朕拿下他!」弦帝身穿黃金盔甲從議政殿里走出來,身旁還有阮瑾祺,而兩邊是保護他的黑兵衛,再來四周,出現了覆天蓋地的弓箭手還有將士。
漪箔不用看四周,聽腳步聲就清楚而在包圍著她的,至少有一千人以內,宮城外,她卻難以猜想到底弦帝動用了多少兵力想把她拿下!「是我痴人說夢,還得看過才知道!」
弦帝冷冷一笑,他高舉寶劍,大喊一揮:「殺!!!!」
一聲令下,箭如雨下。
數不清的箭雨從高空直插到目標人物漪箔身上,漪箔瞇了一瞇眼睛,動作極神速的用扇子加內功擋下奔來的利箭,可箭一直落一直落,她用扇擋著前方,運功往上一躍,她在半空把一些箭控制,出掌把箭打回那些弓箭手。
聽到數十聲痛苦的叫喊,箭雨頓時停下。
箭雨沒了,接著來的,是司楠濤忍痛的著眾將士下領把冷瀟拿下。武功不俗的黑衛兵也和孤漪箔糾纏起來,縱然她一掌便粉碎一個黑衛兵的心臟,被訓練到沒感情的他們,還是連同過百名的普通士兵一同圍剿她。
俗話有說,蟻多咬死象,人的體力是有限的,打了半個時辰,漪箔冷著一張臉,然而也開始微喘,相對的,將士們好像完全沒有減少,原因她知道是一直有士兵圍上來填補!
弦帝部處陣營幾乎是無孔不入,幾次漪箔想直接突圍用輕功飛跳到他前面之時,即使會傷及自己人,箭雨都會狂瘋噴射下來,萬天的箭蓋住了晴朗的天空,她用很多神才能把箭雨破開。
「逆賊!朕看在此形勢,你是自投羅網!冷瀟,方你一世英明,你以為你送走你那兩個女人就安全了嗎?你以為朕會放過她們嗎!哈哈哈,朕已派人追捕她們,相信你們很快可以到黃泉下相聚!給朕一口氣拿下逆賊,取其首級者,至少重賞黃金萬兩!」
弦帝的說話,將所有士兵的士氣推到最高漲,每個人都緊拿他們的劍、矛、戟等武器攻向漪箔。
漪箔深寒的眸子發出了如血紅的怒意,她可以戰死在此,卻不容許有人敢碰她深愛的人!「啊!!!!!弦帝,我要拿你狗命!!!!」她把鐵玉扇打出去,扇子在半空高速飛旋,連環割破十數個來者的喉嚨,血噴到她臉上,也噴到衣服上,全皇宮沾滿了血的腥味。
她第一件事已做到,是大鬧皇宮。在她站著的地方,地上已經血染成河,牆壁上,也像被畫上了一幅由血噴成的畫,那麼可怕,那麼驚心。再加上不少士兵看到她殺的人死相恐怖而猛吐,嘔吐物再混上濃烈的血腥味,屍橫片野的皇宮已經不像皇宮,像是一座廢城。
漪箔心裡相信郭丞峰,卻聽到弦帝的卻怒火濃濃的燒了起來,打出去的扇子直插到牆壁深處,可見剛才她用了多少的功力。四周的人可樂了,以為她手中沒了兵器,至少戰力也削滅幾分,拿下首級更踏前一步,黃金萬兩,就在眼前!
他們錯了!
孤漪箔一身的絕學,拿甚麼兵器也可以,但如果是拿劍的話,威力會發揮到淋漓盡致。
天下無敵的她,為了尋找可讓帶給她樂趣的人,才心裡起誓,若非必要,她不敢拿劍。一但拿起劍,心裡的魔性,隨著體內的那股興奮而爆發。嘴角冷寒的勾起一抹陰寒的笑容,腳尖輕輕一挑,把就在腳邊的劍挑到半空,俐落的舉手接住。
因為興奮,手拿著的劍一抖一抖的,目光染抹的是魔性且寒的閃爍。只被迎上她冰寒的眸子,便彷彿看到她的眸子霎時像是化成夜魔的深紅似的,讓人一瞧也從心而發地顫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