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雪降姬-第一章
美麗絕倫的暮光,溫暖舒適地穿透窗戶上的絹紙,經過絹紙的過濾,陽光變得更加輕柔地灑在寢室的角落。
掛上淺紫色紗帳架子床裡面,躺睡著擁有一張輪廓略帶深刻的極緻溫婉容貌的美人兒,每天同一時晨,眉角依著習慣,輕輕跳動,隨之,一雙黑白分明的清透亮眸惺忪地緩緩張開。
張眼的第一個動作,她是坐在床架沿邊,像是還沒睡醒一樣,靜靜的呆看著掛在窗上的桂木框架,框架中央,釘住了一塊淡雅黃色的絲綢汗巾,汗巾上綉有精巧的錦鯉魚在柳枝湖下暢遊的圖案,刺繡相當精巧細膩,是美人兒在眾多收藏的寶物之中,她獨愛的。
說是珍藏品,倒不如說因為這汗巾是由她被師父拾回去那天就綁在她手上的物件,所以,這汗巾對她來說,可能有一絲絲特別的意義,心思上情有獨鐘吧!何況,汗巾上的刺繡技巧,她在宋國找不到可以媲美這汗巾的刺繡師父,連皇宮裡的御用刺繡大師,也略差一點點。
此汗巾,可謂是絕珍貴的物件。
欣賞夠了,美人兒才懶洋洋的從紅木製的衣櫃隨意拿出她一眼看上的衣裙,俐落穿上后,坐在同是紅木製的梳妝台前梳理頭髮,往豐厚且柔軟的發理之間插上形狀精緻名貴的發簪,戴上同樣稀有精巧的手鐲和項鏈,再往唇瓣上輕輕印上口紅。
銅鏡裡頭,女子就是擁有一張粉脂凝香、嬌艷欲滴、麗質天成、美倫美奐的容貌。
她,就是江湖傳聞上聞風就喪膽的拜金山莊莊主-冷姬。
冷姬是她行走江湖久了別人給她的稱號,師父替她取的名字則是──孤漪箔
可是,只有極少數人知道這個名字。
又可能,江湖上,只有絕劍、靈巧、毒蠍和奪韻知道。
可是的可是,她的姐妹們絕大部分時間都稱她冷姬,這稱號,尋遍中原的江湖人物之中,她當之無愧。只要見過她拿劍殺人的境況就會知道,何為冷若冰霜、冷血無情、殺人不眨眼的正真意思!
孤漪箔,有可能除了當其餘四姐妹被冷姬作弄到無可忍耐的時候,她們會咬牙切齒的低吼她的全名,然後四對一的與冷姬打一場之外,想必,幾乎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其實叫孤漪箔。
孤漪箔──孤傲地躺在泛起漣漪、如一片箔刃般的湖中心之上。
這是師父當年這麼告訴她,他就在連綿起伏的山群的其中一個山上練劍,休息的時候,他跳上一棵很高的樹上,眼尖的發現一個小小的籃子,而籃子不知道是偶爾還是命運的安排,就停在群山包圍的湖泊中央,平靜如鏡的湖泊因為小籃子在慢慢旋轉而泛起了一圈一圈的漣漪。
孤漪箔就是在無與倫比、詩情畫意的環境之下突兀地出現,師父趕到湖上時,發現她在籃子里發出絲絲的哭喊聲,幾乎快要斷氣,她的名字,就是這麼得來。
得知自己是種情況下被發現,她在乎的是當時的環境而自豪,更深深的肯定,她大難不死,不是有後福,而是她命不該絕,連上天都要她活下來,心裏面,孤漪箔認為,她接下來一定要活,活得多久就多久,不擇手段都要活著,隨心所欲的活動,不管代價地活著。
信念推動,她必需遇強越強,何況她被師父拾回去的命運就是要替他不擇手段做事,不乾凈的事情,這些事情要多危險便有多危險,她要活著,總不能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
不讓自己身處危險之中,最簡單直接的方法,就是讓自己在別人眼裡認為遇上她,他們才是該提防啊!
那麼,她要強大,自小便鬼靈精的她,每天都夜潛師父的書房,打開書房裡的暗室,偷看裡面師父用不乾凈的手段奪回來的各門各派的武功秘笈,有些可謂極為稀有也奇特怪異,不是普通習武者可以修練,她見師父對那幾本奇特怪異的秘笈都敬而遠之,只敢看,不敢練。
而她,就看中這一點。
師父被江湖人稱為劍聖,武功在江湖上是頂尖,還被視為武林盟主,但當年武功已經算是只在師父之下的孤漪箔認為,這個男人太虛偽,人前做正人君子,人後做卑鄙小人,手段還是很低劣和殘忍!
她天生就十分聰慧,所學的武功招式和內心心法,別人要十年,她只需半年,年僅十歲的她,武功可以媲美師父,而她也感覺到師父再沒教她更高層次的武功,他怕了她!
這是孤漪箔肯定的。
若她不能學高深的武學,遲早有一天,師父會因為害怕她而把她殺了,這也是她絕對肯定的事。
所以,以她的身手,早就知道師父的武功秘笈放在這裡,幾乎師父有煉的她每一本都看了,然後通通修鍊,師父還沒煉好的,她也比他快的修到最高境界,短短兩年間,她自問身上武功已遠遠超越了師父很多很多,多到她也覺得自己是否天資聰敏過頭呢?
每次出巡任務,她最難做到的卻是要隱藏她的實力,還得故意被人刺兩劍回去,讓師父降低戒心,真是苦了她。她的血和身軀是多麼的珍貴,她當年不知在那裡飄浮而來這個地方,快要斷氣都能活下來,可想而之,她是個寶唄!
密室里的秘笈煉無可煉,她在暗裡觀察,有十數本奇異怪特的秘笈,師父不敢修鍊,這正中她的下懷,她必須有與眾不同的武功,這才能更遠地超越師父,超越所有江湖中人,所以她就要鋌而走險,每天偷偷進去這密室,一點一點地修鍊那些秘笈。
起初她也摸不頭腦,半看不懂,還修鍊到有走火入魔,可她就是不放棄,繼續修鍊,最終給她在一天看通了那十數本秘笈,在短短三年裡面修鍊完成。
這也滿足不了她,越強就想越強,只有越強,她才感覺到安全。
就在她連同幾位出生入死的姐妹要把師父整個莊園滅了的半年前,她自成一派地創了一套連她也覺得無與倫比的武功,這套武功招式,每一招都是取人性命為目的,遇上她的人,每一個能夠把她所用的招式帶回去。
因為,見招者,必死。
她,孤漪箔,帶著一身的絕學和四個武功高強的姐妹,開始建立她的拜金山莊之路。
只是……
榮華富貴、江湖地位、奇珍異寶,甚至只要她願意便能權傾朝野,實際暗中連當今皇上都怕了她都擁有了之後……
天下最強的孤漪箔,最不能穿越的,就是無敵是最寂寞這幾個字啊。
所以,她近年都以作弄四位好姐妹為樂,最好四個一起發飆,合作和她來一場干架。劍妹快如閃的劍法、巧姐遠距離用暗器的攻擊、毒妹專攻她的死穴的點穴法,還有韻妹妹聽起來很悅耳但實際聽久了會七孔流血的琴音,集合起來,她才可以達到舒展筋骨的效果。
每一回結束,四個姐妹都筋疲力盡的對她咆吼,那時候,孤漪箔三個字就會響片整個拜金山莊。
只是的只是,四位好姐妹都快不吃她那一套了,再怎麼作弄,都習慣,不會亂對她發飆。
哎哩哩,無敵最寂寞這幾個字又變成了她的陰霾唄!
天下,還有甚麼好玩的事情啊!
對著鏡子粉飾完畢,漪箔滿意的揚起今天第一個微笑,揮袖正要踏出房門,今天,她很想含巧姐的早點,先跑去廚房作弄她當是前菜。
想起也覺得歡快,漪箔打開松本門,正想踏出房間。
咔,嚯。
一連串的響聲,止住了她的步伐。
踏出去的腿收回房間里,腰微微往後彎,原本在牆上的木架裂開兩半掉落在地上,釘在木架上的珍貴汗巾則飄落到酸枝椅背之上。她微恍,木架是用頂級的松本所制,她特別愛惜這汗巾,即使她對寶物再怎麼隨便丟,這汗巾她都會好好處理的。
現在,架子無故裂開兩半?
真奇怪。
她退回房間,走過去把汗巾拿在手中輕撫。
難道是之前跟劍妹干架時,她的劍氣傷到木架?
可汗巾卻完整無缺耶!?
這事,真奇怪!
漪箔把汗巾收到袖口裡去,作弄靈巧的念頭打消,換上的是用過早點后,就外出一趟去另找更稀有堅硬的木唄。
用稀有冰玉雕琢而成的圓桌上,隨了絕劍被冷姬派去護送一個女子到甚麼國做妾之外,其他人都很準時在這個時辰享用靈巧的早點。
「哩,我說……」冷姬吃了一口麵條,揚起眉角準備說些甚麼……
「別找我!」圓桌上的其他三人,即時很有默契的回應她。
有劍妹被派走去做一個奇怪的任務為先例,靈巧、奪韻和毒蠍都怕了這個女人!
「甚麼嘛,人家……人家那有要找你們做事!」冷姬放下玉制筷子,用袖子拭著沒眼淚的眼角。
「還人家哩!」靈巧白她一眼,若不找她們做事,那她就可以很安心繼續打造她的暗器。
「冷姐,你裝不了弱質女子,對了,要不要試試新毒?看看你的內功能否把它逼出來?」毒蠍想起甚麼,便從胸間掏出一個小小的瓶子。
冷姬看了那個潔白的小瓶即時冷汗涔涔,最近蠍妹的毒越來越難迫出來,有幾回差點她也得命送黃泉,但因禍得福的是,經過那幾次生命邊沿走了一圈死不掉后,她身體對一般的劇毒都起不了作用。
未到百毒不侵,但至少江湖上所用的毒試在她身上,她最多只有一絲絲胸口不舒服的反應,是絕對毒不死她。
她果真要感激蠍妹,所以,她才願意當一當蠍妹的白老鼠,試她的新毒。
可是啊,蠍妹在制毒界是無敵的了,她這個小小姑娘家,即使武功再高強,也不敢胡亂以身試毒呢!
「哦呵呵呵呵,蠍妹,你真愛說笑!吾仍體虛身弱,有甚麼能耐試你……新葯,吾還要好好活著,以作弄人為樂啊。」
毒蠍冷寒如癱了的臉難得於嘴角深深地彎起,把小瓶子小心收起來,繼續享用那一桌的早點。
「冷姐姐,那你想說甚麼呢?」奪韻吃炸麵條吃得滿嘴油光,她小心地瞄瞄冷姬,也小心地問。
她是拜金山莊里排位和年齡都最小,冷姐雖少找她來作弄,但是,她有生之年也不想多給這位惡魔作弄!
太可怕了!
「啊~還是韻妹妹最好了!」冷姬用那隻拿著炸面肥油油的手摟住小韻兒,單是這點,已經夠奪韻想番白眼。
她這身衣裙雖不及冷姐身上那麼名貴,可也是上等的絲綢,一早就給沾污了!
可惡!
「冷姐姐,你賠我一條裙子!」嘟起小粉嘴,她不敢從她鉗制中爭脫,因為繼過往的經驗,那隻會被作弄更凄慘!
「好啦,柜子里隨便挑。」冷姬也很疼這位小妹妹。
「那你到底想說甚麼啊,冷妹。」靈巧白她一眼,繼續大吃她的早點,拜金山莊裡面,她最大吃了。
「我打算吃過早點就出門幾天吧,想找個懂看木的師父找一些稀有堅硬的木材,然後再打造一個木架,今早不知怎樣的,木架裂開兩半。」放開了韻妹,冷姬繼續吃早點。
另外三位頓時停下吃東西的所有動作,瞪大眼睛看著她。
「那那那那……冷姐姐那條最寶貝的汗巾沒弄髒吧!」全莊上下都知道,冷姐最珍視那條汗巾了!
「小韻兒,當然沒有了!」冷姬安心一笑道。
「那就好了,若弄髒了,你一定會變惡魔,四處找人來發洩!」靈巧拍拍心口。
「呼……」毒蠍則輕輕呼了一口氣。
「哼!那有這麼嚴重啊!」冷姬不服的嘟起腮子,她不承認她很寶貝這條汗巾。
「誰知道啊!」靈巧打了個顫抖,回想到某一次……
劍妹不小心,真的不小心在煉劍時爆走,劍氣不小心落在冷姬的寢室外,牆身裂了,而差一點,就裂正那木架之上,就差那麼一點點。
那天,冷姬找了劍妹對決了整整一天。
從此,劍妹練劍都躲到遠遠的,不敢再靠近冷姬寢室了。
「可惡,巧姐,你都欺負吾!」冷姬又拭著沒眼淚的眼角。
「去,別再之乎者也。」靈巧吃飽了,便收拾碗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