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98節 (1/2)

夜幕下,風帽下的顧茴,微微抬頭看這個風流富貴鄉。前世還是公主的時候,陸湛在陸家站穩腳跟以後,就把出入陸家的牌子給了她。可她一次都沒來過,早先她是沒機會出宮,後來她能出宮了,卻再也不想見到攝政王,更不可能來陸家。
陸湛的于歸院,與整個陸家都格格不入,格外安靜清幽。
只有正房廊前懸著兩盞普普通通的燈,再不見一絲節日氣象。來人見到令牌,就先是一驚。待看清兩個丫頭確是薛荔宮的人,丫頭身後那位靜靜賞燈的女子確實是他們大楚的祥瑞公主,這人是徹底愣住了。公主與他們攝政王的關係,于歸院的人最是心知肚明。
可不得了了,公主怎麼來了陸府,還進了他們王爺的院子了?公主這是要來拆王爺的院子不成?他們正想使人出去尋黑衣衛的元爺,這可不是他們能做主的事兒。誰知公主聽到王爺不在,不過一愣,哦了一聲就說不必尋,“本宮有的是時間,可以慢慢等。”
—聽這話,于歸院的下人大冷天后背當即冒了汗,這話聽在他們耳中就是:誰敢通風報信?本言今天就是耗在這裡,也得把這賬算清!至於怎麼算,于歸院的下人一下子轉過不知多少嚇人的想法,要知道他們王爺與公主從青梅竹馬走到一次次不歡而散,為了一個沈大人王爺不知得罪了公主多少次。
就在昨兒,兩人又談崩了,王爺不能拿公主怎麼樣,還不能拿沈大人怎麼樣嗎?是不是沈大人告狀了……看公主這架勢,必然是什麼都知道了。
其中看守書房的小原更是不安,其他人不知道,他可是跟著黑衣衛兩位元哥辦差的,王爺已容不下沈大人了,最遲就在這個開春,就得要他姓沈的命!難道是這個消息走漏了不成?要不然怎麼上元佳節,公主會來到他們這兒!小原心裡一邊搜羅著他這邊哪個環節可能走漏消息,一邊暗叫如果真是他這裡走漏了風聲,他還想接元哥的班?他直接完犢子了!
于歸院里本就靜,此時更是靜得落針可聞。公主不讓他們動,他們就准都不敢動。說句大不敬的話,就是當今陛下說話,在他們這裡都不一定好使,但是公主——,于歸院的人,誰不知道公主是王爺的心頭肉,萬萬怠慢不得。別說他們這些底下給王爺打雜辦差的,就是王爺自己,一次次被公主氣得臉色難看至極,昨兒一進院門直接把門邊那塊太湖石一刀劈成兩半,一個人在黑漆的書房裡坐了一整夜,可又能怎麼著,他們也沒見王爺動公主一個手指頭!
王爺都得忍的人,他們敢不聽話嗎?那是真不敢!
故而于歸院的人一邊背上冒冷汗,心裡又急又慌,一邊卻只敢在原地等著,多一步都不敢行。
與于歸院不同,陸府正院里鑼鼓喧天,戲台上正演著最熱鬧的大戲。戲台下,閤府女眷,但凡能靠上來的,都湊到這裡,就是說不上話,也能在陸大夫人面前賣個好。陸府在京都熾手可熱,攝政王雖不是大夫人親生,也得敬著大夫人這個嫡母,捧著嫡房長子這個大哥。大夫人可是出身名門,攝取王——,一個生母都不知道是誰的外室子,甚至有人暗猜,只怕他母親就是風月女子也不一定,到底是不是陸家的種都兩說。
以前陸湛是人人都能踩上一腳的野種,如今可完全不一樣了,是大楚說一不二的攝政王。這野種外室子的話,再沒人敢說了。但不敢說,誰心裡還不是門清。大楚最重出身血統,雜種就是雜種,就像之前赫赫揚揚的那個九干歲,一個砍柴出身的闊人,也敢自稱九干歲,一朝身死,屍骨都沒人收,聽說給野狗啃得骨頭都不剩。
沒有家族倚靠的人,最好把權力握得死死的,權力脫手的時候,就是他們的死期。
大夫人拿帕子掩了掩嘴巴,微微偏頭問身邊的老嬤嬤:“一直沒回來?”
老嫗娘舉止說不出的剋制恭敬,偏偏嘴角一撇,再控制不住那抹諷刺的笑,微微躬身,在喧天鑼鼓聲中附耳對大夫人道:“那能回來?再不追得緊些,怕是連貴人的罵都討不到。”說到這裡克制一笑:“這話不該老奴說——”輕蔑搖了搖頭,“公主金尊玉貴,再看不上——”
大夫人嗔怪地看了嬤嬤一眼:“王爺心實。”但嘴角的那抹笑,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有些人呢,就是爬了上來,大家表面捧著,實際——,賤人出身,要不是攀著他們陸家,算個什麼東西。居然妄想公主,人家沈公子世代清流之家,沈公子母親同她一樣都是四姓貴族出身。真以為手裡有了權力,就能掩蓋他那身說不清來路的血了。
要她說,陸家真要尚公主,她的榮兒還能配得。皇族不要臉面的?什麼來路不明的貨色都想入皇家,那不是連上面的血統都給污了。
大夫人抿了兩口茶,矜持地按了按嘴角,只怕明天都城又有笑話,這次不知又被公主怎麼說到臉上。人人都知道,她這個嫡母就是有心教導,也管不了堂堂攝政王爺呀。她呀,且等著聽樂子就是了。
她這邊還想安心看一場上元佳節的笑話,卻沒想到想看的笑話沒來,她兒子先成了滿都城的笑話。
看著跪在地上直哆嗦的小丫頭,大夫人一聲怒喝:“你滿嘴胡沁什麼!”
頓時鑼鼓聲停,先還熱熱鬧鬧的大廳一下子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聽到小丫頭哆嗦著說的話:公主來……剛剛……把大公子給捆了,大公子嘴裡塞了馬糞……正讓人拿鞭子抽呢……
“大膽!”
也不知說誰大膽,大約意識到自己失態,陸大夫人指著小丫頭子道:拖出去,給我狠狠打這個膽大包天滿嘴胡言的!”
可嘴上說胡說,一向從容高貴的陸大夫人已經氣得渾身亂戰,旱已信了。可公主打她兒子做什麼,還塞馬糞!公主好好的,真要找陸家的事兒,也該是在於歸院里找事!
“走,去看看!”
大夫人帶著人,再端莊也壓不住步子,還沒到陸榮院子,遠遠就看到兒子那個燈火通明的院子,靜得異常,不時能聽到一聲嗚咽咽的哀喙。
陸大夫人本就提著的心,一下子揪成一團。
再是捂著堵著,她做娘的也能聽出這是兒子的聲音!
到了院子一看,小丫頭可真一個字都沒胡說:陸榮可不是被人捆了,塞了一嘴馬糞,眼淚鼻涕流滿臉,旁邊一人正拿鞭子邊抽邊數著,打得陸榮按都按不住,滿地亂滾。
院子上首披著白色大毛斗篷的公主端坐在太順荷上,露出的一張小臉明艷不可方物,就那麼抱著手爐看著。
聽到有人進門,公主漫不經心地看了過來。
讓大夫人到嘴邊的話,一下子都說不出來了。不過一個十六歲的丫頭,再是公主,也不該有這樣的眼神。
明明是極淡的,甚至極靜,可偏偏讓人寒到心裡。彷彿她不是坐在一張普通的太師椅上,她是坐在人間最貴重之處,俾睨天下,掌人生死。
讓人連直視都覺得自己冒犯該死。
在那樣的目光下,陸大夫人先跪了下來。
第80章 番外:公主vs攝政王(3)
榮華院里一時間竟然沒人敢吱聲,只有鞭子落在人身上的聲音。匆匆趕來的大夫人第一時間沒有開口,一時間竟再尋不到開口的機會。明明是上元佳節,榮華院里卻詭異至極:張燈結綵輝煌富貴,美酒佳肴的香味兒還沒散,綵衣繽紛的歌姬舞女也正應景,只可惜柔弱美人偏偏瑟瑟睛了一片,一片安靜中還有一個被打得嗷嚎出聲的貴公子眼淚鼻涕橫流……
顧茴抱著手爐,瞥了一眼陸大夫人後根本懶得開口。她看過陸湛的住處,就想著四處走走了解一下陸家的情形,到底前世怎麼就迫得陸湛直接宰了陸榮,背了弒兄辱母的惡名。你說巧不巧,大約知道今天陸湛不在家,陸榮在自己院子里喝高興了,那滿肚子怨言再也摟不住了,摟著歌姬一口一個野種往外噴,說要不是他爹,某人如今還不知在哪個青樓里當龜奴呢,還攝政只有給人拉皮條的份兒……酒壯慫人膽,再加上旁邊美人捧著,這位喝高的大公子紅著醉臉都敢直接嘲諷有人是癜蛤蟆想吃天鵝肉。
正好就被顧茴這隻天鵝給聽到了。
顧茴心說真有意思,這個陸大公子真是心裡一點數兒都沒有,他爹為何頂著壓力把陸湛接回陸家。那肯定是他親爹看出這個大兒子就是一個虛有其表的草包,在如今的大楚帶著整個陸家能給人啃得皮都不剩,說不得哪天一個不走運抄家滅門,再不走運些,九族都保不住。
如今陸家真是靠著陸湛起來了,咱們陸大公子好日子過夠了,心裡的怨憤都藏不住了,看不到是大廈將傾的陸家靠著陸湛一人,還以為陸海這個攝政王是先帝該著陸家的,給了庶出沒給他這個嫡長,可虧死他了。怪不得後面,能蠢到搭上地方藩王的線,差點給人囫圇著吞了。原來,不是一時糊塗,是這時候就豬油蒙了心了。
這還不好辦!
對付這樣的,就是很很打。打到,一天不打他,他就覺得日子好過對著你感恩戴德。顧茴保准這次能把這個陸榮修理得服服帖帖的,讓他意識到,對一個幹啥啥不行的人來說,能摟著美人喝著好酒,就是他的好日子了。
顧茴輕輕敲了敲手中暖爐,心道既然他不想做人,那她就教會他怎麼做一個護著主子的狗。什麼嫡長子,她就要整個大楚都知道,嫡長子可以尊貴,也可以是嫡長狗!
眼看著兒子衣服都打破了,中衣都是一條條的血跡,公主一點沒有叫停的意思,跟看景兒一樣懶懶坐著。大夫人又心疼又冒火,終於還是開了口:“公主,犬子莽撞,但有口無心,就是衝撞了公主也定然是無心之失,萬望公主海涵。
“海涵?他又不是我兒子,我憑什麼海涵他。”
公主一句話出來,陰影里跟著公主過來的於舊院的小原,差點沒忍住要笑出聲,好歹算是憋住了。
顧茴摩掌著暖爐抬眼看向被老娘娘攜著的陸大夫人:“不會說話就別說。不長心?怎麼偏偏就長了一張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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