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80節 (2/2)

這人很有些奇技淫巧的小手段,製作出很多異象,自稱能夠溝通天地神靈。在人間富貴已極的人,要求的東西也就只有天地神靈能給與了,因此好些貴人都信奉福壽教。一聽到報國寺的佛子居然有仙人送傘,尤其是講述的人親眼看到大雨突來眾人慌慌一片,只有佛子從容持傘而行的畫面,又是那樣一個舉止莊重、相貌俊逸如仙的佛子,受到的震撼是很大的。再跟別人講來,更是添油加醋,信誓旦旦,認定了佛子是有仙人罩著的。
哪個貴人不想遇仙?如今眼前就有一個遇仙的佛子,再是由於福壽教先入為主而排斥佛法的貴人,也忍不住動了見一見佛子、聽一聽佛法的心思。
如此,這些本來只從福壽教那裡祈福的貴人們,本就多次聽說佛子講法多好多好,他們是再也坐不住了,也去聽佛子講法了。這一聽,當場就有相府里的老封君受佛法開解,感動落淚,要為報恩寺佛祖重塑金身,要舍粥舍米行布施積福德。
就因顧茴那一把傘,佛子宣揚佛法的路一下子順暢了好多。
轉眼到了年下,言家封了印,店鋪也下了板子關了店,家家戶戶都開始準備過除夕,辭舊迎新。最近一段時間總是車來人往的報恩寺里,也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佛子最近不用講法,就把更多時間花在譯佛經上。佛子發現顧茴不僅看書極快,悟性更是極高的,不過短短時日,她就能同自己討論佛法了,偶爾說出的內容,亦讓佛子深思。
這日是除夕,外面冷得很,地面彷彿都被凍住了。菩提小院內同往日一樣安靜,內中那間廂房燒著炭盆,桌案上攤著書冊,擱著筆硯,還有兩盞冒著熱氣的清茶。
佛子執筆安靜寫著,卻早已發現今天的顧茴始終有些心神不寧。他輕輕擱了筆,吹了吹剛剛譯成的一卷佛經,猜莫不是天上仙人也過年的,尤其是顧茴這樣個少年人,該是喜歡熱鬧的,卻陪自己在這方偏僻小院里待了大半年了。
佛子睫毛顫了顫,雖明知顧堃有神通在身,還是把桌案旁竹編小筐子里的橘子在火盆上烤了烤才遞給對面托著腮發愣的顧茴。
顧茴接了橘子好似才回神,忙問:“今天的都寫完了?”不然佛子怎麼有空搭理她。顧茴倒不是為了過年,而是過年提醒了她已經到此間大半年了,可關於佛子的劫難,她連個影兒還沒摸著呢。
看到佛子點頭,顧茴心裡想著自己的打算,嘴上搭訕問道:“來了這麼久,還不知佛子俗家名姓。
俗家名姓?佛子輕聲道:“無名無姓。”
怎會?顧茴問。佛子就輕聲告訴她自己的來處,出生就被人放在寺廟門口,並不知父母親人。顧茴追問了一句:“連姓氏都不知嗎?”前一世好歹還知道自己姓陸啊。
“無姓。”佛子捏著佛經,低聲道。
“我贈你姓名吧。”
佛子輕輕抬眼看對面女孩,他早已斬斷紅塵入佛門,就是有俗家姓名也該忘卻的,哪裡還需要俗家姓名呢,可他卻輕聲道:“好。”
“陸湛,這個名字好。”顧茴說完,不覺笑了。
“哪裡好?”佛子輕問。
“哪裡都好。你不喜歡嗎?”顧茴忍不住又笑。
佛子從她臉上忍俊不禁的笑意移開目光,低聲回:喜歡的。
聲音落,廂房裡又恢復靜謐,只有炭火嘩啵燃燒的聲音。
佛子第一次覺得這樣的安靜讓人局促,不覺問道:“你可是也過年的?”
顧茴想了想,“過過。”她還是公主的時候,年年都要過年的。
原來仙子也要過年的。佛子默了默,抬眸問:“你想怎麼過年?”
顧茴聽佛子居然願意問她怎麼想,一下子更精神了,她看著佛子:我想怎麼過年,就能怎麼過嗎?”
佛子明明覺得哪裡不對,可是看著她那雙亮晶晶充滿希冀的眼睛,還是忍不住道:你且說說。”
顧茴坐直身子,“我想要的很簡單,特別簡單,只是需要佛子允我。”
“你想要什麼?只要是不違佛道的。”我允你。
佛子靜靜看著她。
佛子答應了!
既然佛子都答應了,顧茴再不遲疑了,她本來都打算鬼鬼祟祟偷偷取的,可是佛子畢竟是自己人,她不想把術法用在佛子身上,如今佛子能親自答應,是最好的了。
顧茴歡喜,伸出左手隔著衣袖執起佛子右手,安撫道:“別怕,不疼,很快的。”
話落她右手指尖就現出一根極細的銀針,而她本隔袖握住佛子的左手一動,直接托起佛子右手,同時右手銀針扎進佛子食指指尖。
就見佛子一顫,當即就要抽手。眼看大半年了,馬上要大功告成,顧茴都看到佛子白皙指尖上冒出的血珠了,哪裡容佛子退縮,看到佛子收手,她當即低頭——
佛子本就因顧茴與之肌膚相親而覺心顫,此時只覺指尖一熱,他低頭,對上了顧茴抬頭看上來的眼睛。
黑白分明,卻如有月光,有秋水,都是蠱惑。
顧茴含著佛子食指,終於嘗到了佛子的血,拿到了陸湛此生輪迴的劇本。
佛子目光彷彿含水,卻迅速如結了一層薄冰,他第一次喊了顧茴名字,說的卻是:“顧茴,你放肆!”
顧茴不覺得自己放肆,本來她也沒想用這個法子嘗到他的血,誰讓他躲呢,眼看手上那滴血就浪費了,她能不著急嘛。
佛子能感覺到包裹自己食指的柔軟溫熱,他整個人都微微發顫,看著顧面的眼神卻更冷。
顧茴看他這樣子,越發忍不住,輕咬了他食指一口!
佛子這次整個人都變了臉色,陡然抽出了手指,迅速起身,碰灑了清茶,撞翻了竹筐,厚重門帘一掀,屋內一冷。門帘再次落下,佛子已經到了院外。
顧茴這次覺得自己玩脫了,佛子生氣了,還是好大的氣……骨碌碌的橘子滾到她身邊,被她一把按住,案上茶水差點流到佛子才譯出的一卷新經文上,顧茴趕忙拾手救了起來,這可是佛子寫了好幾個晚上的,都氣得顧不上了……
顧茴不敢施法,老老實實清理了桌案,撿起了橘子,悄悄把緊閉的窗開了一個小縫,看到佛子還在院中背對廂房安靜站著,此夜無月,他整個人都落在黑暗裡。佛子出去匆忙,穿得還是室內的僧袍,顧心道他氣得都不怕冷了……
沒有月的庭院黑暗,只有廂房的燈火透過窗子映出,帶來一點光亮。
佛子漠然站在黑暗中,不斷默默地誦持佛經,一遍又一遍。
突然,身上一暖,是她為他披了絮了溫暖棉花的外袍。
顧茴看佛子不動,試探著抬手要幫佛子扣起外抱扣子,才一上手,就被佛子冰涼徹骨的手隔袖扣住了手腕,黑暗中,顧茴的目光對上了佛子的,她看到佛子目光是她從未見過的冰冷,佛子冷冷叫她名字:
“師範我不管你同仙同好
顧回,我不管你是仙是炊,再有這樣不當舉動一一你該闊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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