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78節 (2/2)

姐姐巴巴望著,直到看到身前人點了點頭,她才放心地暈了過去。
顧茴一邊用靈力穩住了男孩狀態,一邊吩咐人把姐姐安頓下去。她剛要俯身抱起男孩,一隻修長的手就已先她一步把男孩子抱在了身前。
是聞訊匆匆趕來的陸湛,他本在練劍,身上黑色的練功服還沒有換下,一聽又有人上山放下劍就趕來了。此時二十四歲的陸湛已經比顧茴高出一頭,兩人離得近,顧茴抬頭去看他。一晃十年,少年長大了,長成了她記憶中的模樣,只雖是一模一樣的臉,但到底與幽王陸湛還是很不同的。
他更安靜,是如玉無雙的公子。不像幽王,即使笑著,也透著蒼白和淡淡的陰鬱。
只見他額間微汗,顯然來得匆忙。
顧茴知道他在想什麼,直接回了句:不行,你的血對他沒用。說完就轉身往前走,讓陸湛帶人跟上。顧茴一轉身,青年的眸子就沉了沉,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可看著前方女子的背影,終於還是什麼都沒說出來。
直到把男孩送入顧堃的房間,門關上了,陸湛的臉才沉了下來。離開房門幾步,撫著走廊雕花門框,看外面紛紛揚的大雪。他早已發現姐姐的靈力越來越少,每救一個人都是一次巨大的消耗。可能姐姐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從來不怕冷的姐姐,這兩年開始怕冷了。
安靜的年輕人心中彷彿有個滴漏,日日夜夜都在滴著數著,讓他常常睡不著,常常恐慌。他怕,哪一天睜開眼,姐姐就離開了,就像她突然出現一樣。
仙魔山上已經有了很多人,他們有的在練功,有的在山下做生意,有的在幫管事的管理山莊。每一個人,都是跟姐姐簽了契約的人,他們的命都屬於他。姐姐用她那神奇的力量,在他們每個人身上下了生死契,他是契主。姐姐利用他血液的力量連接了他們的生命,他可以單憑催動血液力量,主他們生死。
姐姐說,只有這樣才能保全他。獨木難支,他的血所代表的長壽乃至長生的夢,讓他註定永遠被凱覦。能護住他的,除了他不斷變強,還需要足夠多的人支撐他,對抗外面的野心。姐姐說,她不信人心,人心會變,不管是利益還是時間,都可能改變人心。唯有如此,這些聚攏在仙魔山的人才不會背叛他。
十年來,她教他武功,教他劍,讓他變強,成為武林最強的。
她不斷與絕境中的人簽下契約,救他們的命,給他們活路,讓他們護衛他。
陸湛看著門外紛紛揚的雪,這一切都是因為,她早晚會離開他。
陸湛身後的那扇門閉了多久,陸湛就這樣對著廊外的雪看了多久。直到身後開門聲響起,陸湛才注意到天色已暗,山上的老蒼頭正在廊下點燈,暈黃燈光下,雪依然紛紛揚揚,似乎不會停息,沒有盡頭。
這次,姐姐花的時間更久。這說明這一命更難救,也說明姐姐自身力量更淡薄了。
隨著門響陸浪轉身瞬間,他已把所有這些情緒和想法都壓了下去,看到顧茴就是一個安靜恬淡的笑容,如常詢問了裡面孩子的情況。
顧茴對他笑了笑:“我的本事,你還不放心?”
陸湛也跟著輕輕一笑,垂頭的時候卻咬了牙根。他注意到,這次出來,顧茴面色更蒼白了一些,黯淡的燈光都擋不住。廊中漸起的燈光把偶爾經過的人的影子投在廊上,陸湛微微垂頭跟在顧茴身後,他早就注意到他的姐姐沒有影子。
曾經在那個遇到姐姐的山上,他看到這個突然出現的女孩空無一物的手裡變出包子和水囊,陸湛是又驚又喜的,上天真的派了一個仙子來救他!真的仙子。
可如今,走在身後的陸湛微微抬頭,看著前面款款而行的女孩,十年過去了,他長高了,長大了,她還是那日模樣,十年光陰在她身上沒有帶來一點變化。她沒有影子。
這些都是她不是此間人的明證,而這些曾經讓陸湛欣喜若狂的明證,如今只讓他惶恐。
他是此間人啊。他永遠,成不了仙人,離不開此間。
陸浣隨著顧茴來到了她喜歡的那處暖閣,暖閣香爐里已經點上了百合香,即使懸在窗格上的帘子已被人卷了上去,露出外面的夜色和紛紛大雪,但整個暖閣里依然是溫暖的。就見顧茴舒服地坐了下來,靠著榻上烏木小炕桌托腮看著窗外的雪。
她突然道,“你去,把你的劍再給我看一遍。”
陸湛聞言立即乖順來到窗外雪中,把他的劍練給窗內暖閣里的人看。
院中廊下捧著巾帕銅盒的丫頭,連同來後院點燈的僕役都站住腳看呆了。仙魔山上就是丫頭僕役,也都是身懷武藝的,都是或被追殺走投入路或是身負血海深仇上山的,除了完成他們承擔的工們作,隱女還會有點他們可以以大,山上每個人都從來是割練個城。隨便拿出一個,都是武林好手。戴女只救命,不會為你報仇,可她會讓你變強,直到有一天你能親自報仇。
雪中一身黑衣的男子,劍光照空若游龍,一劍可當百萬師。
匆匆趕來看弟弟的南家姐姐都看愣了,她出身劍道世家,從小耳濡目染,不知見過多少人的劍,可這一刻她依然深受震撼。原來江湖最好的劍不在江湖,在仙魔山呀。
暖閣里的顧茴卻微微壁了眉,她的手忍不住敲了敲身旁炕桌,窗外練劍的人停了,如此寒天他的額間再次落了汗,隔著窗向顧茴一揖,轉入後面先去沐浴換衣了。
陸湛再進來的時候已經換過家常衣裳,換去練功的黑衣,寬鬆的月白色衣袍更襯得長成的公子如玉溫潤。他站在榻前垂首不語,乖乖等著顧茴說話。@無限好文,盡在
顧茴看著他,好一會兒沒說話。
顧茴真的是納了悶了!眼前這人是她從孩子看著長大的,她對他的天資實力再清楚不過,尤其他可是鴻蒙之子。再是封印神格入輪迴,再使勁往下按,陸湛的資質都是逆天的。這孩子也確實如此,剛一上手教,她就十分確定這一點。別人一輩子學不了到不了的境界,七年,七年眼前這人就做到了。
可就從七年前,他的創就停在那了!就差那麼一點,他的劍道就圓滿了,他就必然成為這方世界的最強者。可就是差那麼一點,這一差,就停了三年……
顧茴簡直把畢生能啟發人的本事都使出來了,眼前人的劍沒突破那一點,倒是讓顧茴指點人的本事突飛猛進,整個仙魔山的人都是飛一般進步……
她本該七年前就助這一世的陸湛渡劫圓滿,她該離開的。
顧茴借著暖閣里的燭光仔仔細細打最這個人,心道也不知幽王陸鴻懇看到自己這一世用三年都突破不了那一點會是什麼感受。他那個人,一向驕傲自負,等他最後一世開啟神格,大約也並不願意再想起這一世這個——,你當然不能說他笨拙,二十四歲就已可算登峰造極的使劍人,任誰說都不能用笨拙。
但,顧茴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得看跟誰比啊,跟他那個本命的自己比,何止笨拙……
顧茴要不是記著陸湛以後什麼都會想起來,她簡直想拿著炕桌上的茶杯敲一敲他卡住了的腦子!顧茴看了一眼手邊那個白瓷小茶碗,又看了一眼眼前人。暗道,冷靜,也許是從孩子看大的原因,她總無法把這個人當陸湛來看,總覺得他還是個孩子。
燭光爆開一個燭花,始終安靜垂首站著的年輕人這才微微拾肆看著對面打量他的人,輕輕喊了聲:“姐姐。”
顧茴起身,讓他坐下,“看著。”
說著抖落身上蓋毯,持劍飛身出了窗,她這日大紅衣衫在雪中翻飛,她整個人都是柔,但她手中的劍卻如雷霆警世間,如江海凝青光。
隨著劍勢一轉,她的劍似乎也溫柔起來,可此時廊下旁觀的人卻連呼吸都忘了,明明美得動人心魄,卻又處處殺機逼人,任何一勢都可用來晁人命。看不懂的人只覺得美得驚人,看得懂的人只覺得喘不過氣的駭人。人間真的有這樣的劍,這樣的劍一出,誰還能有活路!
暖閣內的月白衣袍青年,該是最能看懂的人,可他只覺燈下人美若晚霞秋月。
雪如桃花落下,而每一朵看似桃花的雪片都可以變作殺機。雪花紛紛中,顧收劍,上前一步,攀著窗欞探頭向內問道:“悟到了嗎?”修真界中呂岩就從她的劍中悟道,還不止一次,這人資質可比呂岩又高出不知多少。
暖閣內青年被窗外人那雙烏黑的眸子看得心砰砰跳,他不覺低了頭,語氣低弱:姐姐,我笨……
顧茴一著急,猛得一抬頭撞到了卷上去的帘子,帘子上的雪一下子落到了她脖頸里,涼得她哎呦一聲一個激靈,這才覺得冷極了。
窗內青年早過來一邊拿衣袖給她擦著頭上臉上脖間的雪,一邊把大氅抖開披在她身上,推她趕緊往旁邊去沐浴換衣。
看呆了的幾個丫頭也趕緊上前,簇擁著顧茴往旁邊浴房去了。窗前又靜了下來,窗內青年看著她們一個轉彎消失在雪中,小心得把從顧茴頭上頸間散落的雪收攏,可即使他能趁著它們化前收攏在杯中,它們還是化在了杯子里。青年人垂著頭,看著杯子中很快化掉的碎雪,低聲道,“我明白了,你就要走了……”
大雪紛紛,萬物靜默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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