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62節 (2/2)

持著火把的人本還在訊問老人孩子藏在何處,這時得到消息已經在地窖尋到,立即把火把拋入堆架的柴垛中。
顧昀發急,催劍向前,眼看就來不及的時候,火架上兩人被一柄迅如閃電的劍給救了下來。
直到顧昀扶住被救下的顧家人,才看清救人的是玄劍山莊的呂岩。兩邊人聯手擊退敵人,重新閉鎖了大院。顧昀感謝的話還沒說出,就聽呂岩說他路遇合歡宗的虞珊,她帶著幾位合歡宗的女修正護送著幾個被他們救下來的顧家人往南宗去。
朱不離和顧昀沒想到都到這個時候,居然還有人願意對他們南宗伸出援手,顧昀正想說什麼,不善言辭的呂岩直接抬手止住,先說出了一句:“無論如何,我和師尊都會站在顧宗主這邊。”頓了頓,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他們根本不明白,他們要毀掉的是什麼人。”
對呂岩來說,顧茴是超越宗門的存在,她是真正的天才,她就該繼續往前走,讓他們看看登峰造極的劍到底是什麼樣子。也許他畢生都到不了,可是他將能在顧茴身上看到,看到劍的極致,道的極致。還有什麼,比這對一個劍修、一個修真人更有誘惑力?他們修真問天,不就是在不斷尋找突破和極致,當這種可能出現的時候,怎麼會有人想要毀掉?
另一邊帶著浩浩蕩蕩隊伍前往南宗的凌霄宗人也遇到了同樣在救人的玄劍山莊莊主,凌霄宗掌門冷笑,他還以為玄劍山莊同當年圍剿魔尊一樣,只是縮脖子不出,畢竟外人都知道玄劍山莊就是一幫子心裡只有劍的劍痴,腦筋跟正常人都不一樣的。正常人能在兩百年一比的門派大比決戰上,壓修為跟人打?雖然他們沒壓修為也輸了,但他要說的不是結果,是結論:玄劍山莊經常出不正常的榆木腦子。如今還一下子出了兩個,師徒兩個腦子痴到一塊去了。
“莊主即使不能為修真界除魔,也不該助紂為孽吧?”先有青山宗把立下天雷誓指證顧茴的弟子逐出宗門,相當於已間接表態,打了他們凌霄宗的臉。后又出來一向龜縮的玄劍山莊直接出手救人,雖說剔出這兩大宗門,在分成果的時候,凌霄宗可以一家獨大,但他們居然如此明目張胆出來跟他們凌霄宗作對,很多事情性質可就又要變了。
結果這邊還沒解決插手亂救人的玄劍山莊,就聽到那邊一個喊聲:“莊主,這幾人——”再次出現的正是宣稱最近身體不好要閉關的合歡宗宗主。
大美人宗主一看這烏泱泱一片人,這是真要出大事了!面對凌霄宗為首的十大宗門聯盟掌門和長老不善的眼神,她舌尖上的話一轉,接著剛才話道:“你們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本尊要閉關了.....”他們合歡宗可沒瞎摻和的能耐,她只是見不得自己那個大弟子行險,護大弟子一程,結果這麼不巧.....
玄劍山莊莊主迎上凌霄宗掌門直言道:“如今事實尚且未清,如何就能喊打喊殺。”
但凌霄宗掌門既然已帶其他各大宗門上南山,自然是有備而來,他看向玄劍山莊莊主:“待莊主看到實證,可不要再執迷不悟!”說著朝人群中兩人做了個有請的動作,就見兩人捧羅盤往前一步。
玄劍山莊莊主和合歡宗掌門俱都一驚,這是易陽門人!
易陽門一直能在修真界享有如此崇高地位,與他們精準的占卜術和預言有關,更與他們從來中立公允的形象有關。如今,易陽門人居然真的出現在凌霄宗為首的這支宣稱除魔衛道的隊伍里,事情一下子更棘手了。易陽門鎮宗之寶的羅盤不是一個而是一對,如今鎮宗之寶都出山了,可見這次預言確實要命。
一對羅盤一主陰,一主陽。一個指困,一個指解。一個預言絕境,一個預言希望。
如今所有人都看到主陰指困預言絕境的羅盤轉動了,黑色指針直指南宗。
“滅世之相已出,滅世之人已有,我們伐南宗,除魔衛道救世求存,還有什麼不清楚!”凌霄宗掌門震聲,聲音響徹一方,引起後面跟從的人一片呼喝:
“除魔衛道,救世求存!”
“伐南宗,救世求存!”
凌霄宗掌門一揮手,呼喝聲止,他看著玄劍山莊莊主,是對他說,也是對依然在觀望的修真界中其他人說,“此外,我們還有證據!”不是說要實證嘛,他們恰恰有再實不過的認證了。
這次出現的是一位紅衣斗篷罩著的比其他人更高大一些的修士,斗篷兜帽垂下,讓他的面容陷在陰影里,看不太清。人群中已經有人察覺到什麼,開始交頭接耳,隨著斗篷兜帽落下,人群嘩然,是被縛的魔尊柴郡。
凌霄宗掌門凜然道:“我宗老祖已擒拿此人,他已交待勾結顧茴、掏心為引的全部事實!”說到這裡所有人目光都集中在柴郡身上,就見魔君柴郡點了頭。
同時伴隨著凌霄宗掌門的高聲:“如此,誰還對伐南宗有異議,誰就等同禍害修真界的奸佞!”擲地有聲,一切似已成定局,剩下的就是踏平南宗,救世圖存。
隊伍以一邊倒的碾壓之勢,行到南山下的小鎮。整個鎮子上闃無一人,所有茶館客店法器店面俱都關門閉戶,鎮子中央那條大理石鋪就的主街道空空蕩蕩一個人影都沒有。
很快空蕩的小鎮就被前來討伐的修真人士佔滿,人流跟著領頭的凌霄宗往南山腳下的南宗顧家流去,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狼藉,儘管前面大宗有所約束,他們也看不上這些小來小去的東西,但後面不知裹進多少窮途末路的散修邪修,能搶一點是一點。
討伐南宗的隊伍來到南山腳下顧家門前,卻發現顧家一反常態,大門洞開,顧家家長帶領著顧家子弟就站在顧家大門前。
他們身後是綿延的南山,他們身前面對著浩浩蕩蕩的圍剿南宗的修真界聯盟大軍。
除了本就居於此處的顧家幾房,出事以來,還有越來越多的顧家旁支或逃命或被接應聚集到南山之下,此時都同樣站在顧家大家長顧耀祖身後。這些活著來到南山下的顧家旁支偏房子弟眷屬身上都帶著傷,有那傷勢嚴重的單靠自己支持不住,也堅持著非要出來,被身邊子弟扶持著站了出來。
再旁邊是一口口漆黑的棺木,裡面躺著的或是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被打死的顧家旁支子弟,或是已經在逃亡南山路上,但還沒走到南山就已被殺害的顧家子弟。前去接應的刑天等人趕到時,有的已經化作一團燒焦的零落焦骨,有的慘死在求生路上,有的身體下還覆著已經斷氣的孩子。粗粗看去,幾排棺木,不下百口,黑洞洞列在那裡,讓喧嚷澎湃的人群一下子噤聲。
棺木無聲,可偏偏好像能說話,提醒著這些以正義自詡的人,那些近似狂歡泄憤一樣的殘忍場景。人群中不少人正是殺人者,此時看到冷冽棺木,最先感覺到一種不祥的寒意撲面而來。
眾人這才注意到顧家人額頭都纏著白色條帶,面容肅穆,直視著來人。
白帶翻飛,好像看著他們的不止有這些活著的顧家人,還有那些死去的。這讓那些心虛的來人,不覺往後退了退。
眼前一幕看起來甚至比前來討伐的眾人更凜然,對比之下,反而是討伐者的隊伍里現了更多畏縮心虛之人,那一瞬間好似討伐者與被討伐者換位。
這樣的場面能鎮住很多人,可鎮不住各宗這些活了幾千年的老東西,他們的心早已比最堅硬的靈石還堅硬,同時也枯乾,他們作為活下來能走到最後的老祖,誰沒見過遠比這慘烈的場面,誰沒踩過無辜者的血。在這條殘酷往上的路上,你不踩下別人,就會被別人踩下來。真正有良心的,沒有幾個能活到最後。
他們中甚至有人當年親睹西江村事件,火起之前那個黑暗的夜晚,他們見過哭到發不出聲音的孩童生命戛然而止時驟然睜大的驚惶眼睛,見過瑟瑟縮縮被從後面掏心而死的母親徒勞地用垂死的身子擋住孩子,見過一家之主的農人死前低頭看到自己被掏空的心,依然弄不清到底發生了什麼的愚蠢樣子.....這些卑弱的人,無知無覺,同每天被宰殺的雞鴨豬牛,有什麼分別。他們就是不死,又能活多久,不過眨眼就是垂暮,短促不過幾十年的生命,猶如蛆蟲一樣活著,他們的死,有什麼了不得。
幾位老祖們遠比其他人更加精微磅礴的神識已經鋪滿半個南山,已經能感受到南宗之內那豐沛濃郁的靈力,如此醉人,此行著實不虛。
那醉人的氣息著南宗內的靈脈,比他們預期的更磅礴豐饒。這讓這些不管是面容還是心腸都如石頭一樣堅硬的人,被觸動了,這才是能令他們那顆久經風塵的心鮮活跳動起來的東西。
迴轉的凌霄宗人暗恨南宗人詭計多端,都到這時候了,還垂死掙扎,裝模作樣洞開大門、擺出這些傷者死人,以為憑這些就能改變局勢?未免太可笑了!
“在鶴頂山下375條人命面前,這些人——死不足惜!”
人群中那些殺人者喊得最大聲:“死不足惜!”猶如重新獲得了支撐,今天他們不殺死這些無聲的控訴者,他們終會作為劊子手被送上絞刑架。而不被審判的最好法子,就是跳出來審判他人!他們完全不必心虛,因為他們是多數,他們的旗幟上寫著除魔!只要把對方釘死在邪魔外道上,他們就是除魔衛道的正義使者!
就在凌霄宗掌門接到老祖指示,要揮手讓身後聯盟大軍直接踏過前面這些顧家人,衝上南山的時候,整個南山好像被人喚醒,狂風大作,叢林呼嘯,而山下眾人只見平地風起,飛沙走石,他們只得提起袖子遮面。
不少人提袖遮面的瞬間,記憶一下子被激活,二十年前青山宗內,門派大比,也經歷過這樣一場飛沙走石、山林呼嘯的場景,當時是——
“顧茴破境!”
沒錯,當時正是顧茴破境化神!
那麼此時這一切異象都預示著——
討伐的隊伍不約而同升起同一個可怕的猜測:南宗宗主已經合體修為的顧茴,這是出關之後又要破境,破境——大乘!
凌霄宗掌門縱橫修真界,除了曾經的魔尊,從未懼怕過什麼,可此時他幾乎控制不住兩股戰戰,這個顧茴不是人!甚至此時他自己明知那些掏心為引的魔功流言可笑得緊,如果真有這樣的魔功,只怕魔域早就一統三界,可如果真有這樣的魔功,——就是正道中人又有多少能抗拒這種誘惑!
看看顧茴吧!修真界中誰不想成為天驕顧茴!
這才多久?他最早見到顧茴是什麼時候來著?是三十年前,青山宗流出的一段留影石,那時候的顧茴才築基修為。三十年後,他站在這裡,見證此人大乘?如果這不是一場荒唐,這就是駭人!凌霄宗掌門甚至都忘了提袖掩面,更想不起來催動法術遮擋不斷被捲起的飛沙走石,他已徹底被一種巨大的交雜著荒唐和驚駭的旋渦攫住,有一瞬間他能感到自己整個修行都要崩潰,還是他旁邊的渡劫期老祖為他穩住神魂!
顧茴再次破境,給凌霄宗掌門帶來的震撼讓他的道心裂開,差點當場徹底崩裂!
飛沙走石之中他絕望地看向老祖,說來說去都是三個字:“三十年.....三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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