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61節 (2/2)

“苦衷?沒有。”顧茴也就是沒心,不然這時候她的心也該拔涼拔涼的。
“少主,換做你,你會原諒嗎?”牧野沒轍,只好把問題拋回去。
顧茴:.....
顧茴怎麼可能原諒!那可是殺了她?她不死是她能耐,她如果沒本事可就死了,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沈遇只是辜負她,白瑤只是得罪她,她都恨不得他們兩個原地道毀人亡.....更別說直接殺了她,就是有再多誤會和苦衷,也得等她殺回去再說,對方僥倖不死,倒是可以坐下來說一說,說的也不是原諒,而是兩清。有負於她,不管何種原因,她絕不原諒。最多就是,她再不覺得吃虧,可以道一聲都過去了算了吧。
被牧野這麼一反問,給出自己的答案。顧茴在夜風中石化了,木偶一樣。
顧茴有點能感覺到凡間人所說的:夜涼如水。真的是哇涼哇涼的。外面眼看合圍就要形成,大敵當前,怎麼讓她發現這麼個事實呢。當顧茴再重頭把整件事翻來覆去捋過一遍再一遍的時候,她兩手絞握了一下,必須得正視這個最大的可能性了。
這時候牧野已經隱隱猜到少主這個“如果有人殺了你”的問題只怕就是跟幽王殿下有關,牧野頓了頓,本不該多話,但許久沒有見過少主這樣不安了,他終於還是小心翼翼問道:“少主可是與幽王有過類似恩怨?”
顧茴一聽,轉頭看牧野,不愧是他們巫山的牧野,這麼快就反應過來了,只不過,“類似?倒不是多類似。”
牧野聞言吁出口氣,不是多類似,那就沒什麼!以幽王對少主情意,些許不大不小的恩怨想必——
可惜牧野這口氣出的太早,就聽到他家少主幽幽把話說完了:
“是一模一樣”。
她是抱著必死的決心殺人,她看出了他的命門軟肋,毫不手軟,選擇與之同歸。也就是他厲害,不然——,顧茴緊張到忍不住咬了指甲,望著牧野問道:“你覺得幽王他——”
牧野真沒想到兩人之間還有這樣生死恩怨.....不過他滯了滯,認真想了會,還是告訴顧茴:“如果是幽王殿下,大約會原諒少主的吧。”
牧野說這話雖用了“大約”,謹慎的牧野給出這個答案,也很讓顧茴意外了。她只知道他們牧野細心謹慎,倒是才發現牧野如此樂觀.....樂觀好,世道艱難,還是得樂觀點。樂觀點想,陸湛助了她這麼多,總不會想起舊仇一掌劈死她——想到這裡顧茴悟了,陸湛根本不是泥丸宮壞了,那也不是她的錯覺,怪不得最早好幾次她都從陸湛身上感覺到殺氣!那就是沖著她來的.....
紗燈輕輕晃動,顧茴原地啃了好一會兒指甲。
牧野安慰道:“幽王待少主,少主無需多慮的。”
顧茴啃著指甲點頭,牧野說得對。她看遠方月色下翻湧雲海,只是牧野不知道,她當日決心多大,出手多狠。牧野更不知道,被她以身化劍刺穿心臟,多痛!
她一下子想到前世出魔窟,一點魔尊的消息都沒有,也從未見過幽王本人。顧茴唇邊露出一個非常苦澀的笑,因為她毀掉了他,該是讓他陷入無盡痛楚長眠。而今生,不過因為她回溯時光,動用了全部血脈能量,插入陸湛心口的巫山力回收,才讓他能蘇醒過來。
而耳邊牧野還在說:
“碧水閣,屬下也是後來才知,從來都是為少主準備。”
“薜荔閣中少主的魂燈,”說到這裡牧野想到了那日少主魂燈亮了一下,把武曲那狗妖為難的,武曲之所以怕成那樣,不過是因為整個幽都都知道他們的王百事不問,萬事不關心,只關心那盞魂燈。牧野想到這裡道,“是每次幽王殿下醒來,唯一關心的。”
顧茴愣在夜風裡,許久,許久,“你倒是從未跟我說過這些。”顧茴聲音乾澀,一時間百感交集,最終化作一片茫然。
她不知自己該想什麼,該想她與陸湛萬年前巫山的初見,還是該想大楚那個攝政王,還是當年修真界那個只聞其人,她其實從未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的魔尊。
她甚至不敢想那日,她最後拼盡全力的一擊。
牧野抿了抿唇,在他們巫山人看來,誰也配不上他們神女的。尤其是幽王,如此厭世,彷彿與黑暗融為一體的一個人。他們曾誰也沒覺得幽王是良人,少主當配磊落公子。可如今再想想,論磊落公子,世間還有誰比人皇強。可又怎麼樣呢,還不是說變就變了。
顧茴站了許久,回身對牧野道:“我去尋他了。
大戰當前,可有些事,既已知道了,又裝什麼糊塗人呢。
顧茴一路上似乎想了很多,前塵舊事紛紛;又似乎什麼都沒想,只是腦中紛紛擾擾一片。最後,前塵種種都落在當年那個以半截銀面遮住面容的魔尊,她曾感覺到,他在看她。原來不是錯覺,那時,他真的在看她。
顧茴在一處最僻靜的古樹上找到了陸湛。陸湛靠坐在巨大的樹榦之上,也不知在想些什麼,顧茴遠遠看著,她慢慢抬手障住陸湛上半張臉,只露出眼睛同口鼻。
是他。
當然是他。
第53章 三合一
顧茴只知道後來攝政的陸相是他,卻不知道——原來魔尊也是他。
當然是該是他。顧茴看著那個靜靜依靠在參天古木上的人,不然,她一個化神何德何能——能夠靠近且殺得了一個讓整個修真界聞風喪膽的魔尊。顧茴遠遠看著陸湛,眼睛酸澀得厲害。
不是他還能是誰呢?後來她一直以為她能做到是因為她的血脈能力,顧茴自嘲得翹了翹嘴角,那可是個能輕易斬殺渡劫期老祖的魔尊。
這時樹上的黑袍幽王轉向了顧茴,他的聲音一如往常,帶著淡淡的涼意:“怎麼?”
顧茴朝看過來的陸湛笑了笑,謝天謝地,顧茴不會哭,不然這時她簡直不知自己該怎麼抑制住內心奔涌的情感:酸澀的、慌張的.....悲傷,或者還有苦澀.....如此複雜。
最後歸結成濃濃的后怕:陸湛,原來差點就死在她手上啊。顧茴發現這個想法讓她害怕,那一瞬間她如此真實地感受到她好像真的曾經獨自跋涉過這樣一段歲月:她重生到青山宗顧回身上、她參加了青山宗大比、參加了門派大比、前往歲古秘境、前往小崑崙,被青雲道君奪了締仙草.....那個過程中明明很多人都在,唯獨沒有陸湛。她走得遠比這次艱難,帶著巫山幾人在火與血中跋涉,沒有陸湛,也沒有牧野。
直到一片葉子擊在顧茴的額頭上,她才從中回神。正是陸湛彈過來的一片葉子,輕輕擊在她的額頭。她愣愣看著,他在。
活生生的。
“發什麼愣?怕那些雜碎?”陸湛微微偏頭問她。
顧茴沒有回答,而是徑直飛身而起,直接落在樹榦之上,根本不理會驚詫的陸湛,一手按住他的左肩,另一手扯住他黑色袍服用力往下一拉:
顧茴看到了陸湛左胸,一道她非常熟悉的疤痕,是只有她能夠留下的志在斃命的疤痕。
許久,樹榦之上的兩個人一片安靜。
顧茴看著她留下的疤痕,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而陸湛,自打意識到顧茴在做什麼以後,就始終是安靜的。
好一會兒,陸湛才靜靜斂了衣襟。還扯著陸湛衣襟的顧茴趕忙縮手,卻忘了自己此時不是在平地之上,而是在參天古木之上,打小就在樹上長起來的神女,一個不穩幾乎就要從樹上跌落下去。陸湛眼疾手快一拉,失了平衡的顧茴不提防這麼一拉,整個撲入陸湛懷裡。
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住了。
本就安靜的夜晚,更靜了。月亮被雲遮了半邊,露出彎彎一角,星子眨著眼睛。
顧茴靠在陸湛懷裡,她該馬上離開的,可是顧茴不想,她不知道離開后要怎麼面對眼前這個人,她更不知怎麼面對心緒中瀰漫的孤單:為什麼會覺得他不在她這段跋涉的歲月里呢,怎麼會有這麼荒誕的感覺,而為何那一刻,這種感覺如此真實。
--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