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耀宗愣住,一共就問了句是不是幽王,什麼時候選了。他閨女沒選啊?大哥這是急糊塗了!怎麼就喝起茶來了?這個時候,大哥喝茶還品?這都什麼時候了!把顧耀宗給急得。
顧耀祖看著自己這個二弟搖了搖頭,事實如何,短時間內誰也說不清,顧茴斬釘截鐵相信幽王,就是站隊。到了這時候,他只需要知道他們南宗的宗主是怎麼決定的,跟著往前走就是了,至於其他,都要等宗門度過難關,再慢慢來說。
顧茴看著原身這個撐著顧家的大伯,又看看原身不安的父親,難得多解釋道:“我是真的相信這件事與幽王沒有任何關係。”陸湛屠殺手無寸鐵的村民?.....顧茴心道,陸湛就是瘋了,泥丸宮徹底壞掉了,他要屠殺也絕對是屠殺各大宗門大能老祖.....
“你確定?”顧耀宗一愣,追問道。
“我確定。”
聞言顧耀宗這次才是真正徹底地舒了口氣,整個坐姿都舒展開了,端起一旁茶杯,繼續慢慢喝著茶,這次他才喝出了茶味。雖然無論是否跟幽王有關,他都會帶著顧家跟從宗主的選擇,但是能確定幽王清白,就是戰死了,都問心無愧。這種感覺,就讓人舒服多了。
顧耀宗不知道為何兩人又說了一遍車軲轆話,在他聽來,明明剛剛女兒就已經確定說跟幽王無關了,怎麼大哥非再問一遍,重要的事兒還沒問呢。他跟著大哥的話追問道:“咱們真的選跟幽王一起?”這兩人就不再想想,好好討論討論,這麼要命的事兒.....這可是要站在整個修真界的對立面,只要一想到這個,顧耀宗就覺寒氣從腳底往上躥。
顧耀祖拍了拍二弟的手,看向顧茴,問的卻是:“幽王?”他看著顧茴,眼中意思很明白,他們選擇了邊,幽王那邊呢。幽王,會不會放棄他們。畢竟修真界也相當於給了幽王選擇,都說了“攘外必先安內”,這句話其實就是集中火力對內。幽王最明智的選擇該是置身事外,修真界對付了南宗,未必敢再去招惹幽都,到時候這個“攘外”拖著拖著就變成相安無事了。
顧茴沒有回答幽王會不會,而是道:“家主,我只知道,永遠不能對自己人背後捅刀子。”父神說,想要不被人背後捅刀子的最好辦法,就是自己永遠不背後捅自己人刀子。一個人一旦背棄過自己人,那麼他所有的自己人都會擔心被他背棄,這樣的人就更容易被背棄。
“我信他,不管別人說什麼,我都會一直信他。”顧茴堅定道,對顧茴來說,這種信任甚至無關事實,就是一種選擇。既然當初她已經選擇與陸湛結盟,選擇了他們之間的強強聯手,那麼此時,無論發生什麼,除了信任他,她都再無其他選擇。
此時正殿外的陸湛,突然低頭,安靜地笑了。
這就是神女。
“你們說他是魔頭,他就是魔頭?那我說你們都是別有用心的狗,你們是不是就都是狗了?”“我不是罵你們,我是恭維你們,狗可比你們強多了!看,現在我說實話了,是不是更不愛聽了?”
“佛子說了,他沒有去過就是沒有去過!不信佛子說的,難道信你這個尖嘴猴腮的?”“還嫌不公平?人家是佛子,你有本事你怎麼不當佛子?”
“誰說沒人信,我信他!”“什麼叫荒唐?你這樣的都能站出來亂噴才叫荒唐!”“不講理,我這就坐下來給你講理,你聽不聽?你要是不聽,就別怪我不講理了!”
陸湛眼前,再次浮現那時顧茴擋在他面前,說這些話的樣子。神女曾入過他的輪迴,只可惜,這些只怕永遠都只能是他一個人的記憶了。
那個自己啊,居然傻傻問她:“你怎麼這麼會——”,在她看過來的烏溜溜的眼睛里,他把“罵人”改成了“說話”。
她那時怎麼說的來著。她說,她研究過古往今來說話的藝術,也順便研究了一下罵人的藝術,她得意地說,“我既會狠戳人心窩子的文雅罵人法子,也會這樣的——噴罵法。”“你現在知道了吧?我就是不做神女,就是做個最普通的學子,也是頂出色的那一個!”“就是罵人呢,我也能不斷學習精進,罵得比別人好,罵出花來!”
陸湛想,她最早的時候,一直到後來做公主的時候,她其實都是不會罵人的。可她後來,什麼都得學,什麼都得擔,什麼都得會。她是巫山的主人,整個巫山,所有妖靈,都要依靠她,而她,一度無人可依。
他的夭夭,除了收斂本性學著做人,沒有別的選擇呀。
正殿外靠著廊柱的陸湛再次低了頭,笑了。笑得又是高興,又是心疼。
接下來的日子,修真界似乎進入了短暫的平靜期,或者說,更像風暴將來前的平靜。背後那隻攪動修真界局勢的手,在觀望,觀望南宗顧茴的選擇。
如果說修真界是表面安靜,那麼被觀望的南宗就是徹底安靜,除了繼續把顧家偏枝人往南山底下轉移,沒有任何其他動作。南宗高踞南山之巔,很多人這才發現,只要南宗大門不開,他們居然一點南宗的消息都打聽不到。而一向代表南宗對外往來發布消息的南宗顧家,也把大門徹底關起。
凌霄宗內,凌霄宗掌門緩緩搖頭,痛心疾首道:“顧茴太讓人失望了,如果不是黑白不分,只怕就是真如傳言所說,走了邪道了。”
一旁秦廷之突然跪下開口道:“讓弟子走一趟南宗,弟子相信她絕不是那樣的人,弟子去跟她說明白。”她也許,只是被幽王蒙蔽。
凌霄宗掌門眼睛一寒,死死盯著自己這個得意大弟子,一字一句慢慢道:“你發什麼昏?說什麼糊塗話?如今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秦廷之正要為顧茴辯解,一下子觸到了師尊寒涼的視線,讓他整個人都一冷,頓時明白了那些他怎麼也想不通的關節。
凌霄宗掌門逼視秦廷之,慢慢道:“將來整個宗門都是要交給你的,你,尤其不能糊塗。”說到這裡對秦廷之,“有些事你也該明白了。”看著弟子陡然發白的臉,他就知道他這個弟子終於懂了:“下去好好想想,仔仔細細地想,想明白了最好。如果想不明白——”
掌門看著弟子扣在地上微微發顫的手,後面的話沒有再說,只是揮了揮手,讓他下去。凌霄宗掌門看著弟子離去的踉蹌背影,身後突然有個聲音道:“這就是你選中的弟子?”
掌門一凜,立即朝身邊突然出現的人行禮,來人正是他們凌霄宗最近剛剛出關的渡劫期老祖。
老祖嗓子猶如砂紙磨過一樣:“這樣的弟子,可擔不起宗門重任。”
掌門心裡一緊,慌忙道:“還有時間,弟子必會慢慢教他。”
砂紙一樣粗糲的嗓音:“是要教,只是這次如果再不成,咱們誰也沒有時間了。”說到這次,就不能不想到上次,老祖面色陰沉了下來,喉頭控制不住抽動了一下。曾經,那人就用一隻手扣住了他的脖頸,雖然最後沒有殺他,卻徹底毀掉了他的嗓子。他親眼見到那人殺了青山宗同他一樣的一個渡劫期老祖,離開前,那人留下了兩個字:螻蟻。
始終躬身垂頭的掌門感覺到周身浸滿了寒意,直到老祖收斂起情緒,這徹骨寒意才消散。
老祖摸了摸自己的脖頸,看著外面黑暗的天,這次,他一定要拿到靈脈,渡劫成功。螻蟻?他才不是螻蟻,那人死了,剩下的人對他來說,才是——螻蟻。
正因為是卑弱的螻蟻,才會被那個深居幽都的幽王嚇住。這次正好,沒有了青山宗那個老頭子,少了一個跟他分靈脈的,不管是南宗還是幽都,他都要!
他都要——這個眼皮耷拉下來的老祖突然發出一聲嘶啞的笑,驚動了棲息在林中的夜梟。
這一幕就好像此時的修真界,看似安靜,黑暗處卻蟄伏著要吃人的夜梟。
而凌霄宗內渡劫期老祖卻在燈下摩挲著手中一塊靈石,正是幽王留下的眾多靈石中的一塊。如此精純的靈石,就是渡劫期老祖,都想不清他到底多少年沒見過了。本並不打算出關的老祖,在看到凌霄宗掌門呈上的這塊靈石時,就改變了主意。
南宗還不至於動了他一個渡劫期老祖的心,但是能出這樣靈石的幽都——,他嘶啞的嗓子長長發出一聲喟嘆,就該是他的呀!這是天予,那位死了,他還活著!幽都這樣品質的靈脈,豈不是天予他?天予不取,就太迂腐了。渡劫期老祖再次發出嗬嗬笑聲,足以驚動整個凌霄宗的夜梟。
秦廷之到底沒能選擇前往南宗,但此時異常安靜的南山卻有人來,是青雲道君沈遇。
還是那個山崖,山崖上還是懸挂著同樣的紗燈,紗燈下映出道君的面容,一向冷靜甚至冷清的沈遇,此時面色帶上了幾分急促,他伸手要抓住顧茴的手,卻被後者閃開了。他額際跳了跳,但此時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不能看著顧茴一意孤行,犯糊塗,觸種怒。
“為什麼不殺幽王?”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和南宗如今面對的局面。
“為什麼要殺幽王?”顧茴反問,似乎真的不明白。她心道沈遇跟白瑤一樣,永遠掂量不清自己的斤兩,要不是他腔子里她的命珠,他以為自己能進得了南宗,見得到她堂堂一宗之主?居然還覺得自己有臉讓她解釋為何不殺幽王。顧茴吸了口氣,穩住了自己這些不耐煩。
沈遇看她一臉不以為然的樣子,咬了咬牙:“鶴頂山事件,你就那麼確定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這麼確定跟他有關,聽你那小徒弟說的?”
“我知你對白瑤有意見,可她從不說謊,更不會在這樣的事情上說謊。”
這次顧茴沒有反唇相譏,她不屑地“嘁”了一聲,外加翻了個白眼,被紗燈照得清清楚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