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37節 (2/2)

他可以先一步到巫山,早一步認識她,但命運就是命運,接下來都如同早已寫好的劇本,任由他逆天,卻改不了命。
淡淡的苦澀蔓延在他舌尖口中,連說出口的嘲諷,都在他嘴裡生出苦味。可他臉上偏偏什麼都不肯露出,隨著他轉頭望向峰前安靜的雲海,陰影中的臉一下子露在了月光下。月光下黑衣男子俊美蒼白的臉,帶著輕嘲,正合世人對幽王的想象。
幽王無情,對世間一切人一切事,都不入眼,更不會入心。他蒼白的臉上,只有一個絕對的強者對於一切的倦怠和淡淡的嘲諷。
面對半夜不睡覺突然就脾氣不好的幽王,顧回把笑臉一收,他強他厲害,他還有病在腦,她顧回人在屋檐下,不跟他計較。
打不過一個人怎麼辦?當然是對他好,好到讓他永遠不捨得打你。這是神女打小就有的智慧。
顧回聲音都柔軟了,用父神跟自己說話的口氣,一點點問道:
“你這是怎麼了?是誰讓你不痛快了?”大半夜睡不著,跑到別人的地盤溜達著發脾氣來了。
“是不是心裡有事,睡不著啊?”難道是人殺多了,睡不著覺.....
“有什麼不痛快,你說出來,我聽著呢。”沒有最好,我還趕著修鍊呢。
一句比一句關心,一句比一句甜美而柔軟。
陸湛鼻子里不以為然的哼了一聲,明明知道不過都是她見風使舵的機靈,可偏偏就是這樣,也足夠他心軟了。他低聲嘟囔了一句:“都說了我會指點你。”為什麼還要找那人。
說出口的聲音帶著輕軟的嗔怨,讓陸湛後背一緊,立即提高了聲音粗聲粗氣地重複了一遍:“說了會指點你!”
顧回啊了一聲,原來為這個,她安撫:“這不是比試要到了,等不及了。”
卻不知這句話哪裡不對,她看到陸湛的臉色一下子黯然了下來,好像她曾在巫山中遇到的一隻小狐妖。那隻狐妖愛上了一個書生,夜夜前往陪著書生讀書,白日到處鑽山林挖草藥賣了補貼書生,明明是個妖,偏偏要活得像個柔弱的人。可妖就是妖,裝了十年人也成不了人,後來書生果然說人妖殊途,娶了尚書府的大小姐。那隻才化形不過二十年的小狐妖就是這樣黯然的樣子,她的心裡都是委屈。
顧回不敢想幽王陸湛心裡都是委屈,她只是歪著頭愣愣看著對方,對方臉上剛才一瞬間濃重的悲傷讓她把滿腹機靈都忘了。好像當年什麼都不懂的她,面對著那隻悲愴的小狐狸,她不知道該說什麼能讓她臉上的黯然和悲傷少一些。
陸湛抬了抬嘴角,露出一個淺淡而蒼白的笑,他說:“你要等等我。”為什麼每次,你都不肯等等我。
這一刻從陸湛臉上,顧回再次讀懂了那句人間的說法:有時候一個人的笑,比哭還讓人難過。
當年那隻小狐狸也是這樣露出一個笑說:“神女,我不難過。”笑得讓人看著就想替她哭。顧回拚命想,自己當時是怎麼做的來著。
顧回踮腳,抬起手輕輕揉了揉陸湛的耳朵:
“沒事的,一切都會好起來。”
“你還有我。”
當年她就是這樣學著紙魅安慰歡歡的樣子,揉著小狐妖的耳朵,說出這兩句話。
紙魅說,這兩句話可以安撫任何一個傷心的女人。
也可以拿下任何一個傷心的男人。
山鬼顧茴,要走的路太難了,她需要強者如幽王陸湛。
作者有話說: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道德經》
人同宇宙萬物,都是從一到多,也都是從無到有,從有到毀滅。——這一思想來自《道德經註釋》
修真卻是逆天而行,“萬物而三,三而二,二而一,一而道成。”
——《道德經注視》清黃元吉
第36章
“你還有我。”
在顧回柔軟的手觸到陸湛微微發涼的耳朵的瞬間,陸湛整個人立即繃緊,大腦一片空白。似乎只是一瞬,又似乎過了很久,他好像才聽明白神女的話。
如雷電擊打在他常年痛到麻木的元魂上:
她說: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還說:你還有我。
月下雲海輕輕涌動,陸湛整個人都是一顫,隨即眼鼻酸澀。回神後用他冰涼發顫的手抓住顧回的手,於一片安寧中,他凝視著眼前的人,抬起手用指尖輕輕碰了碰眼前女孩微微抬起的臉,一觸即離。
是真的,不是幻境。
陸湛嘴唇翕動,卻覺嗓子發緊,說不出話來。
他看到女孩像舊日一樣習慣性把頭歪向一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自己,啟唇輕聲問:“你是不是好一些了?”隨著她說話,陸湛感覺自己右手掌心微微發癢:
是她用指尖輕輕撓了撓自己的掌心。
陸湛一個激靈,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抓著對方的手,立即鬆開,好像拋開一個燙手的山芋。右手不自在地在身側黑袍上摩挲著,似乎有什麼印記要抹去一樣,清了清嗓子才道:
“你胡說八道的習慣什麼時候能改一改。”
聲音更低了一些,低弱不可聞:“說了又記不住。”
顧回輕輕推了陸湛一下:“我是真心的。”真心要討你好。
隨即意識到自己有些好笑,沒有心的人說真心。可紙魅說了,人都喜歡這一套。她笑笑地打量身旁陸湛,對方臉上有微微的不自在,但沒有敵意,一絲也沒有了,更不要說曾經讓她繃緊神經的殺意。顧回覺得很滿意,她覺得自己鞏固了兩人的關係,開始著急回去繼續修鍊了。
她指了指眼前雲海:“你看這雲多好看。”
又指了指天上的月:“你看這月多美。”
然後說出了真正想說的話:“呀,月都這樣西了,天色這樣晚,該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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