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蒙一顧 - 鴻蒙一顧 第100節 (1/2)

身披玄色披風的高大男子,微微垂頭凝視眼前人,身前那個披著白色風毛斗篷的嬌俏女子又是比劃又是說。一高一矮,一靜一動,一黑一白。在都城萬家燈火一片煙花下,整個擠滿人的街道連同天上月都成了背景,只有這兩人明明也在人群中,卻好似濃墨重彩的有心安排,任誰都要說這是一對璧人。
也是一直到此時,樓上這些楚都貴人,好像才發現,他們的攝政王,何止簡單的美姿容,分明俊美至極。從來沒有一刻,這些貴人貴女這樣清楚看清了這個二十四歲執政的攝政王,原來是這樣好看的一個俊美公子。在攝政王還沒有展露頭角的時候,沒有人會看到他,陸家說不清來路的外室子,只這一個標籤就讓他低賤入不了這些貴人的眼。
連長得好都是讓人嗤笑的點,一說到陸家那個外室子長得好,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笑:但凡像他那個不知在哪裡的娘三分,是該長得好,不然低賤之流能迷了世家大族出身的陸老大人的眼。又不是樓里的小信兒,誰會真的在意他長得好不好。只母不詳這一點,就取締了他這個人的全部意義。
後來,這個陸家外室子迅速崛起,走到了他們不能輕易直視的位置。他的崛起之路,伴隨著血腥的殺伐,詭譖的陰暗,包括他一手創立的讓所有人聞風喪膽的黑衣衛,這一切都給這個蒼白的年輕人籠上了一層面紗。沒有人再會注意到他長得好,所有人只會注意到他手段的凌厲很辣,只會注意到他身上讓人看不透的冷。
沒有人能看清他,或者說沒有人敢看向他。也或者,攝政王很少會像今天這樣站在燈下,給人看。他似乎總是站在陰影處,他掌握著不知多少人的秘密和軟肋,他甚至很少說話,卻攪動了整個朝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最終攝政。
此時好些人終於第一次看清了攝政王,剔除所有加在他身上的神秘、陰暗、冷酷、血腥,這真的是一個二十四歲的年輕人,擁有一張俊美得讓周遭一切都淪為背景的臉。
這一刻酒樓里不知有多少人悄悄升起了心思,可瞬間,這心思就滅了。
他們看到攝政王居然親自為女孩取下了這個上元節最精巧的花燈,然後親自送到女孩手中,舉動間的溫柔繾綣,只要不是瞎子都看得一清二楚。
這下子他們更好奇了:這女子是何方神聖,誰家小姐?
女子接過花燈,轉身沖攝政王笑,這下子所有人都看到了女孩的正臉。
樓上程三張著合不上的嘴巴愣愣看向身旁友人,而沈遇早已面色煞白。
彷彿冥冥中,沈遇覺得有什麼徹底離他而去。好半天他才重新意識到自己身處何方,露出一個勉強至極的笑:一定有哪裡錯了,一定是這樣。
可惜,沈遇要到很多很多年後,登發已白,才會機緣巧合遇到那面回溯鏡,才會有機會知道,原來不是公主突然變了心。是他,變了心呀。那時候他是遊走在大楚與異族間的流浪人,而公主與攝政王已是把大楚帶向國康民安的二聖。那口壓了幾十年的心頭血,終於吐了出來。他本以為自己痛了那麼久,流浪幾十年,早該看穿世間一切情,卻原來還可以更痛。
此時街頭短暫的安靜,是被這對璧人令人驚艷的容顏所攝。靠街酒樓房間也都是一片安靜,可就不止是被這對男女容顏所攝,而是認出了這女孩是大楚赫赫有名的祥瑞公主!
“攝政王和公主?”不是說水火不容,不是說公主絕不可能下嫁陸家?
這就是那些據說親眼見過兩人的人所說的不合、不容?
這個上元佳節,再沒有人有興趣看燈猜謎了,看的都是攝政王與公主。一直到這兩人消失在人流的盡頭,整個酒樓再次熱鬧起來,說的全是攝政王和公主。
而此時皇宮中,鄭貴人已經得了公主欺壓一品浩命的信兒,都顧不上賞燈了,可算抓著這個大楚祥瑞公主的錯處了,只等著給公主好看呢。
被她溫言軟語泡軟骨頭的陛下,酒上來了,哪裡管什麼公主,只想跟美人好好敘一敘春宵溫一溫帳暖,嘟嚷道:長嫂如母,她一向沒人教導,多虧你這個嫂子想著她,也不知多想想朕……
得了陛下的支持,鄭貴人這次更是拿定了主意,一下子笑得更軟了,徹底迷了年輕帝王的眼。
第83章 番外:公主vs攝政王(6)
隨著夜深,熱鬧的都城終於漸漸安靜下來,一簇簇煙火慢慢停了,夜空中那輪大而圓的月靜靜地發出它的光輝,照亮了行人的面容。
安靜的言道上好像只有攝政王一人的腳步聲,陸湛看向前方挑著花燈輕輕行走在言道石板上的顧茴,輕盈無聲,如同一個來自山中的仙,或者妖,歡喜這塵世的熱鬧,一顰一笑都輕盈卻魅惑人心。
可偏偏,陸湛只看她的背影,就覺得安穩快活。她的宮人早已等在這道言門處,再往裡是後宮的門戶,不是他可以送進去的了。
月光灑下,讓宮道一半明亮一半晦暗。
今夜之前,陸湛習慣性走在陰影中,不讓別人看清卻永遠能看清別人,對於一個獨夫來說,這才是最好的路。今夜,他始終走在公主身後,跟隨公主,走在光亮中。
月光下顧苗回身,陸湛停步。
陸湛覺得好像一場夢到了尾聲,他甚至想拉住她,不讓她走進那道言門,把這一個上元夜拉得無限長,只因為即使是暗暗控著半個大楚的攝政王,也不確定,明天會發生什麼,公主會不會找到比他更有用的人,做出別的選擇。
他當然沒有伸手去拉,這些年他拉住了太多次,但統統沒有用。有些事上,人就是無能為力。作為攝政王的陸湛只是習慣了強求,直到此時,他不會拉住公主,但他知道他會強求到最後。好在這次,公主給了他上賭桌的機會,他這個人連同他之前博得的一切,終於有了用場,都成了籌碼。有賭注,就有輸贏。陸湛從不怕賭,更不怕輸,何況是輸給公主。
為什麼不呢。
陸湛靜靜等著,公主總該有要求的。
果然顧苗把手中花燈遞給迎上來的辛芷,望向陸湛。
專註得讓月光下的陸湛覺得,這場夢,還在繼續。
顧道提裙,輕輕走到他身邊,抬頭望他,叫他的名字,“陸湛。”每一個字都那麼清楚,那樣好聽。陸湛輕輕嗯了一聲,等她接下來的話。
她給出了這樣多,她該提出她所求。
他們身後漫長的宮道陰影中,元暮元辰也都屏息等著,他們只求不是最壞的結果,其他公主想要什麼,他們王爺都是給得起的。元辰緊張得一張慣常帶笑的臉都繃緊,再扯不出一絲習慣性的笑了。
月光下公主似乎微微躊躇,不好直接開口的樣子。
這躊躇讓陰影中元暮的呼吸都驟然一停。
顧首確實有些優豫,她覺得她該慢慢來,不能太著急,萬一嚇著人可怎麼辦。月光下顧首望著陸湛,可是,她已等得這樣久了,顧茴輕咬了咬唇,著急些也沒什麼吧。這樣的事兒,誰說就不能女子著急呢,她怎能讓人間的規矩束縛住她這個來去自如的神女呢。
顧首在緩緩圖之水到渠成和直接鑿開通渠之間猶豫,略一低頭,又瞎見了陸湛身前那塊玉佩,是好些年前陸湛從她這裡哄走的。顧首打定了主意,他連我的玉佩都收了,我還按什麼規矩走什麼流程客套什麼勁兒呢。
這樣想著,顧首再次抬眼去看陸湛,話到嘴邊,卻沒有自己想象中那麼容易出口。畢竟在這之前,前世的自己對人家一直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這剛對人家好了一晚上,就提這樣要求,委實——
是不是該再多好上幾天…話到舌尖,顧首瞧著陸湛默默想:可是,我想他呀,想快些同他一起呀。
陸遇看顧首為難不定的樣子,他看了一眼顧首身後盤踞的龐大言殿,皇權所在,輕輕笑了笑,幾乎是用輕哄的語氣低聲對顧首道:“不為難的,公主想什麼告訴臣就是,臣——萬死不辭。”
既然這樣,顧草也就不糾結了,歪頭瞧著陸湛脫口道:“那依你看,咱們什麼時候大婚合適呢?
陸湛還沒有反應,就聽那片陰影里有人咳了半聲,顯是被口水嗆到,又生生壓住。顧茴當然知道那裡面藏著元暮元辰,這反應——,到底還是她太著急了吧,她揪了揪自己的衣帶,心道他們知道什麼,一雙眼卻更是盯著陸湛看,語氣都小心了一些:依你看,我說的是依你看。
月色下陸湛的臉越發看不清表情,一顆心卻跳得不由自己。好在心在腔子里,沒人能看到,他就依然可以是那個從容鎮定的攝政王。
從容鎮定的攝政王陸湛,好一會兒,都說不出話來。陸湛再次開口,聲音似乎自然得很,只帶著些微的緊繃,如果不仔細聽倒也可以忽略,依公主看呢?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