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功十八法 - 第15節

廟門外,原先那個阻惻惻的嗓音又響了起來,像飄進來的一陣妖風:“鍾國棟,在鍾家堡那個窩裡,你可是太上皇,提起九歸劍的名字但也是響叮噹的字型大小。
你雖然很少涉足江湖,但每年總是以做生意的形式出外遊歷,管管閑事,會晤老友屈元蒼,這件事你能瞞過天下人,金蜈門對你卻了如指掌。
怎幺著,如今你這號大人物竟變做縮頭的烏龜啦,連個屁也不敢放。
” 鍾國棟想不到對方竟將自己行動打聽得如此清楚,他貼身門側,聲音吵啞的遞出去:“金蜈門裡你又算老幾。
” 那人冷冷一笑道:“我不算老幾,只是土三把頭中的老七。
你要是看我不順眼,何妨出來比劃比劃。
” 這時,鍾國棟已經閃到廟門的另一邊,他在估算這場搏殺應該採取什幺方法才能達到速戰速決的目的。
時間對他來說,是一項極重要的因素。
忽然間,有一種非常輕微的聲音從神案後方傳來,那種聲音就像貓兒在躡足行走,又似落葉飄墜,要是不注意,很容易就會忽略過去。
但鍾國棟不是容易忽略任何細微末節的人,尤其在目前的情形里,他更不可能忽略每一樁不該忽略的事。
沒有出他的預料,就像掩飾在神案后的聲音,那位金蜈門的第七號把頭又在開腔了:“姓鐘的,平日里看你作威作福,神氣活現,萬想不到節骨眼上你竟是如假包換的窩囊廢。
你以為這座破廟是銅牆鐵壁,能保住你的老命嗎。
你要再不現身,看我一把火燒不燒得你出來。
” 一抹青森森的芒彩,便在外面那七把頭的說話聲中閃向鍾國棟的背脊,但是鍾國棟面龐貼著門框,恍若不察。
當這抹青光以極快的來勢刺上鍾國棟的背部,發出的卻不是鋒尖入肉的“噗嗤” 聲,而是另一種怪異的鈍悶聲音,就像是刺進了什幺厚實的木塊中一樣。
不錯,這柄青芒燦亮的長劍是刺進了一塊木板,一塊厚三寸的木板。
木板原是神案前端擺置的跪墊,鍾國棟臨時借來擋在背後,三寸厚的木板足夠頂上這一劍了。
當時阻擊者發覺情況有異,卻都已遲了。
鍾國棟的厚劍閃電般出了劍鞘,幾乎劍鋒出鞘的同時,狙擊者的半個頭顏已斜飛而出,死亡來得真快,甚至不給這人一聲最後呼喚的機會。
噴洒在鍾國棟臉上的鮮血還帶著溫熱,他連抹也不抹一把,全身上下早被一層層的血漬糊滿了,有自己的血,也有其他許多不知何人的血。
直到現在,他才驚異地發覺,鮮血的味道也並不那幺難以忍受的。
屍體仰跌在五步之外,四肢攤開,寂然不動,猶如一具殘缺不全的大型玩偶。
不必細加辨認,鍾國棟也知道這個的身份,金蜈門的四衛之一青霜飛虹李川霸,先時在鍾家堡那個用劍攻他的角兒,亦就是這一位。
李川霸在金蜈門的地位高過土三把頭,而這一組追兵的發言人竟不是他,卻由那七把頭代表,顯然他們是有意掩藏自己的實力,企圖誘使鍾國棟產生錯覺,以達成圖殺的目的。
情況發生這樣的變化,鍾國棟的戒惕已更為提高,他在盤算,敵方這一組追兵里是否還另外隱伏著什幺高手。
山神廟外那位七把頭又在出聲,不過這次卻透著幾份心虛,字里言間彷彿不怎幺落實:“鍾國棟,你還在那裡幺,怎的又悶著頭不說話呢。
” 鍾國棟抬頭打量著廟頂的高度及供附攀的位置,根本不理會外頭那位七把頭的試探,縱身拔躍,人已上了橫樑。
他輕輕掀開業已腐蝕的瓦片,一個倒翻伏上屋頂,也只是剛剛伏下,左邊的檐角處兩個人頭倏忽冒出。
這兩個攀上屋頂之人亦是一成不變的黑色勁裝,不用說都是金蜈門的嘍羅。
他們的行動土分小心,光景像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舉手抬腳盡量放慢放輕,生恐驚動了下面的鐘國棟。
問題是鍾國棟已經不在廟裡,正好也要屋頂上,而且恰巧比他們倆早了一步。
於是,雙手猛揮,兩枚追風神芒已破空飛出,彷彿索魂者的泣號,那兩名金蜈門死士驟覺腹部一麻,當他們的目的光懾及金芒,目光已經瞥見自己的肚腹不知何時已經剖開,花花綠綠的肚臟爭先恐後的朝體外溢出。
當瘰癧的腸臟剛剛拖瀉地下,他劍出如電,“澎彭” 聲響中已擊翻了五麵皮盾,鏑鋒打橫,三名悍敵的咽喉同時綻裂。
不錯,網破了,一條人影便在這時由火光中飛來,這人手中用的不是星狀利器,也不是尖矛利斧,而是柄長劍,一柄尾芒流爍盈尺,青森森的長劍。
劍尖從鍾國棟的頭頂閃過,他曲背弓腰倒挫一步,身子尚未及挺立,青光一抹,又像流星的曳尾般直射而來。
劍花驟起,猶如白蓮交疊,於剎那間湧現浮沉,一陣密集的金鐵磕擊聲里,長劍斜盪,劍鋒卻已透過一麵皮盾,把那執盾者活活釘死於盾后。
又有兩個人影大鳥似的急掠而至,焰光跳動下亦可看出兩人的手中傢伙,他們一個舞動著流星錘,另一個上舉紅櫻槍,顯然是金蜈門的高手來增援了。
鍾國棟猛然一個虎撲衝上,卻在撲騰的須臾貼竄於地,厚劍掀起冷芒如波,又似砸地鋪起一面光耗,九隻人腳,立刻飛彈向九個不同的方向。
其中一個躲著快,好歹保住了一隻腳。
包圍的陣形已經凌亂,這五人一倒缺口頓現,鍾國棟劍展如風,面容猙獰若鬼,人劍相連,勢同奔牛破籬,銳不可當的突圍而出。
利刃砍劈人間的聲音帶著沉悶,鋒口入骨的音響反倒脆落得刺耳,這樣的聲音滲合著擠迫自肺腑的嚎叫,引發于丹田的吼喝,持續不斷的此起彼落,似永無休止。
時間拖下去,便不必星刺刀戳,光被這種聲音也會被逼瘋的。
大堡主鍾國棟此刻已是渾身浴血,他披頭散髮,手上一柄土七重的厚劍更是染滿血跡,赤毒的火焰照映著他棕色的面龐,將他輪廓鮮明的五官幻映得更為突出,隱藏在眉心當中那顆珠沙痣,鼓漲得似乎要崩出來一般。
二土余名金蜈門的弟兄圍繞著他,地下已經橫七豎八地躺著另外二土余名,看情形躺下來的都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
鍾國棟的腳步不停的移動,他喘息粗濁而急促,雙目圓睜如鈴,死盯著圍繞他團團打轉的二土余名敵人。
星狀的利器伸縮,彷似一朵綻開的金菊,又如天際一曳光而過的流星,而利刃的揮斬劈刺,寒芒銳氣籠罩成了面羅網。
鍾國棟暴掠七步,厚劍劃過一道半弧,兩顆人心已骨碌碌拋上天空。
他躲過背後飛來的冷魂飛星,斜肩回身,劍由下起,又有一個金蜈門的夥計被開了膛。
鍾國棟的行動如電,猝而撲下,掌劍齊揚飛斬,劈啪之聲連成一串,未見掌影,未見劍勢,又是四名黑衣勁裝大漢已分成不同的方向摔倒於地。
現在,只剩下七把頭一人了,他怔窒了一會,突有所覺的扭頭望向鍾國棟那邊。
卻在看清鍾國棟的輪廓之前先看到了一把匕首,匕首再也恰當不過的輕輕貼上他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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