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聊齋 - 第80節

但不得不說,這確實是一個很有理由的說法,也不知道皇甫員外是如何想出來的。
陳劍臣哭笑不得,那邊兩女顯然也聽見了,連哭聲都戈然而止,大感驚愕。
看見三人反應,皇甫員外吃驚地問:“陳公子,難道這是真的?”事先他可是真不知道三人的關係。
陳劍臣連忙解釋,把事情緣由說了一遍。
聽完,皇甫員外一拍手掌,贊道:“路見危難,不問親疏,而救人於水火之中。
公子果然有大義,老朽佩服。
”說著,恭敬一作揖。
陳劍臣趕緊還禮,然後走過去對那魯公女道:“魯姑娘,不知你們接下來有何打算?”一陣沉默。
魯公女忽而伸出玉手,牽著陳劍臣的衣袖,脆生生道:“公子請隨我過來。
”陳劍臣不明所以,只得隨她走到邊上去。
此時夜幕遮天,星月熹微,蘇州河上畫舫如雲,一艘艘地都漂流了出來,甚為壯觀,燈火點點,反比天上的星辰明亮幾分,每一處燈火之下,都有陣陣的笑語之聲傳出來,只不知其中的笑聲,幾分是真,幾分是假;幾分是買,幾分是賣了。
魯公女和陳劍臣面對面站定,她個子有些嬌小,仰著頭看著陳劍臣,一雙明眸秋波貫注,突地伸手一扯,把蒙面的面紗拉下來,登時露出一張傾國傾城,粉面含羞的紅顏來。
陳劍臣來到這世界時日不短了,也見識過不少嬌嬈,但眼下面對魯公女這一張嬌羞無限的容顏,心裡仍是禁不住泛起一種驚艷之感。
——如果說披上畫皮的桃花,是那種機械性的完美;聶小倩的美,是自由蓬勃的美;那麼這魯公女的美,則如扶風弱柳,風吹微波般,使人一見,就想擁入懷中,一生呵護,有非常強烈的佔有感。
陳劍臣眉頭一皺,下意識問:“這是……”魯公女道個萬福,道“妾身魯姓,閨名‘惜約’,見過公子,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陳劍臣乾咳一聲,道:“姑娘不必多禮了。
”魯惜約螓首微垂,終於鼓起莫大的勇氣,道:“公子,既然你救了妾身的性命,那麼妾身就是你的人了。
”她說話的聲音,一個字比一個字低,到後面細若蚊鳴,陳劍臣幾乎要豎起耳朵來才聽得清楚,不禁嚇了一跳,連忙擺手道:“姑娘言重了!”此事非同小可,他可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
魯惜約忽而抬頭,兩行眼淚滾落臉龐:“莫非公子嫌棄妾身姿色粗鄙,不堪入眼?”陳劍臣搖頭:“姑娘姿色無雙,萬人仰慕不得。
”魯惜約又問:“難道公子是嫌棄妾身出身有污?天地可鑒,妾身一向潔身自好,和那遛鳥樓簽訂的是自由清倌人合約,來去不受約束,每當演繹之時,更是輕紗蒙面,不曾有男子見過……”她這一說,陳劍臣就知道其剛才在自己面前脫掉面紗的真實含義了——這個世界,一般女子的守貞觀念非常強,男女授受不親,互贈禮物,或者做某些特殊的舉動,都包含著強烈的主觀願望。
比如說到廟裡上香,倘若哪位小姐看上了某個路過的公子,就會派丫鬟送給對方一件隨身物品。
對方如果接受,那就等於是私定終生了。
這般契約,簡單而直接,但遠比現代世界的山盟海誓要來得堅定有效。
陳劍臣恰好就是來自現代世界的人,觀念自然不同。
倒不是說他是柳下惠,有美人投懷送抱而心不動,而是覺得太突然了。
雙方這才是第一次見面,第一次說話呢。
況且,魯惜約才十四、五歲而已,年紀稚嫩,正是含苞待放的歲月,不堪征伐。
雖然說在天統王朝,女子十四、五歲就到了合法婚約年齡,可以送入洞房了。
但對於這一點,陳劍臣卻始終接受不了,放不開手腳來,感覺怪怪的,就像自己會變成個“怪蜀黍”一般,自己那一關過不去,當下道:“姑娘出淤泥而不染,在下是很佩服的。
”青樓清倌人也分三種,一種是自小培養起來的;一種是買來的;還有一種是外來的。
前面兩種,基本都和青樓簽約了賣身契,沒有人生自由;第三種相對自由性大一些。
然而青樓是什麼地方?下三濫手段層出不窮,就算沒有合約在身,可萬一不夠小心,在陪客的時候,一樣會被人下藥使手段奪了清白身子,到了那個時候,欲哭無淚,最後也只能破罐子破摔,同流合污了……魯惜約冰雪聰明,自是明白這些道道。
她本不惜身家性命,要與李逸風同歸於盡,不料被香兒所阻止,平安下得船來。
也不知怎麼的,經此一事,她心中復仇的念頭居然淡了許多,沒有那麼刻心銘骨了。
並認定陳劍臣的出現,當是上天安排的緣分,便不惜放下矜持,要託付自己的終生給他,尋求一個幸福的歸宿,不再過著那些擔驚受怕的日子了。
換了常人,自是求之不得,但陳劍臣的表現明顯不是如此,魯惜約以為他心中嫌棄自己,滿心凄苦,女子心中最為脆弱的一面袒露無遺,頓時淚花如霧。
香兒見到小姐淚流不止,便知道陳劍臣拒絕了,馬上跑過來,砰的跪倒在地,哭道:“公子,在船上之時香兒莽撞,違背了公子的命令,香兒任憑公子處罰。
但小姐和香兒,現在真得無處可去了,你就收留我們吧。
”砰砰砰地大力磕頭。
陳劍臣大感頭疼,這般場面他一點應付的經驗都沒有,只得強自把香兒扶起來,再慢慢分說計議……第九十四章:怪異在盲婚啞嫁的世界里,良人真心難求。
“佳人後花園會才子”,那屬於偷情,為私定終生;而“拋繡球”已經算是一項非常超前的相親行動了,但這繡球丟下去,其實也就是和拋骰子差不多,並無絕對準確的把握。
那一天,在忙碌的街道之上,魯惜約恰好路過,看見陳劍臣醉坐街邊,形容落拓,又有幾分洒脫,當時便有了幾分愛惜之心,這才叫香兒送陳年葛根過去。
只是當時陳劍臣懷有本能的戒心,並沒有接受這一份好意。
而現在,兩者再度在蘇州相逢,而且可以說是救助之遇,魯惜約便再沒有絲毫的猶豫,願意將自己託付給對方——皆因她閱人多矣,直覺上覺得陳劍臣一定會是一個值得依靠的良人。
香兒已經把整個過程都說給她聽了,陳劍臣的表現,無可挑剔。
香兒病急亂投醫,或者也是基於無可選擇的信任,請求陳劍臣幫忙救助,屬於賭博式的作為,但最後事實證明,她賭對了;現在,輪到魯惜約來賭,她就直接把終生的籌碼放了上去作為賭注。
她覺得這是上天賜給她的一次機會,一旦錯過,再無法挽回!魯惜約的性子,看似柔弱,實則非常堅強,否則,也不敢做那持刀行刺、驚天動地的大事了。
只是從陳劍臣的立場上看,他思慮的東西更多,更複雜,忽問道:“魯姑娘,父母之仇,你從此不願報了?”問完,眼光明澈澈地看著她。
被他注視,魯惜約銀牙咬著紅唇,最後還是坦誠地一字字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豈能不報?”——這一次行刺李逸風的行為,無疑非常的衝動;事後她隱隱覺得有些害怕,卻也是人之常情,常年縈懷心坎的仇恨一下子就消散了許多。
倒不是說她忘卻了,而是更加清晰地認識到復仇的艱辛,便深深埋在了心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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