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瞬間,吳文才的心思就有了決定,便道:“兩位伯父請稍候,我這就派人去叫陳劍臣上來。
”說完,離席到外面,吩咐忠心僕從旺財,附耳小聲地說了幾句。
那旺財心領神會,走下樓去,找到在一樓的陳劍臣,道:“陳公子,我家公子有請。
”陳劍臣一怔,起身跟隨旺財而行,卻往樓外走,一直走到狀元樓外的一條小巷中。
小巷裡有些灰暗,前後寂靜無人,哪裡找得著吳文才的身影?這是怎麼回事?陳劍臣立刻警惕起來,目灼灼看著旺財。
旺財雙手抱胸,粗聲粗氣道:“陳公子,我家公子說了,他非常不喜歡你。
今晚之宴,只是礙於禮節才把你請過來的。
眼下你既然吃喝得差不多了,也就該回去了。
”逐客令。
蒙了一層遮羞布的逐客令!陳劍臣默然,出奇的平靜,嘴裡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謝過你家公子的款待了。
”轉身飄然而去。
旺財一愣,沒想到陳劍臣會表現得如此安然,還以為他會暴然發怒呢,反正公子已交代下來,如果陳劍臣敢有抱怨,即可動手,萬事有公子擔當。
現在陳劍臣識趣離開,倒省了不少功夫。
他目送陳劍臣走遠,這才回狀元樓,向吳文才復命。
吳文才贊道:“做得好。
”回到席間,對聶知州和宋之遠道:“兩位伯父,剛才下人回報,他去叫陳劍臣上樓時,其突然面色大變,口中說家裡有急事,隨即匆匆離席而去了。
”聽到這番話,無論是聶知州,還是宋之遠,而或在座的眾人,都不禁面露古怪之色,不約而同感到此事也太過湊巧了吧。
那張通判馬上陰陽怪氣地道:“要請他上樓就說家有急事?呵呵,恐怕是其心虛,不敢上來才對。
”宋之遠面色也有些難看,道:“此子無禮,有言道長者請,不敢辭。
縱然他家有急事,也應該親自上樓分說才對,安能惶惶然離去?”諸人就又紛紛附和起來。
聶知州也頗感不悅:陳劍臣這分明是心裡有鬼,才不敢上來,難道真是一欺世盜名之輩?不管如何,他這番行為已讓人大感失望,枉自己還看好他呢。
而此時,他認為是欺世盜名之輩的少年卻已走在回家的路上,想早點趕回去,和母親阿寶兩個一起賞月,過個開心的團圓節。
“陳劍臣,等等我!”一聲清脆的叫聲。
陳劍臣霍然回頭,正看見一身男裝打扮的聶小倩踏月而來,眉目如畫,彷彿正從月亮上走出來的一樣,笑靨盈盈,似嗔似嬌。
“聶小倩,你怎麼在這裡?”第六十五章:夜奔聶小倩的出現,讓陳劍臣頗感驚訝——她還是一個人,穿著飄逸的男裝,在月色繚繞之下,俊俏得一塌糊塗,竟讓陳劍臣看著有幾分眩暈之感。
俗話有說:馬上看將軍,燈下觀美人,但這月下賞美人卻更具魅力。
“聶小姐,你怎來了?”說實話,陳劍臣和聶小倩並沒有太多的交往認識,兩人之間,從真正的意義上講,他們只說過一回話罷了。
聶小倩眨眨眼睛,道:“我若不來,如何向你討那幅字?”她身材甚高,站近來,只比陳劍臣低半個頭而已;身穿男裝,更顯長腿細腰,似乎束了胸,只微微顯出一些山巒規模。
面對陳劍臣,她表現得落落大方,絲毫沒有尋常女子的扭捏作態,手一伸,脆生生道:“陳公子,你別說沒有幫我寫好那幅字。
”陳劍臣呵呵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幅捲軸過來。
聶小倩接過,卻沒有在第一時間打開觀看。
陳劍臣疑問:“你就不想看看我寫得什麼?”聶小倩促狹地一笑:“看與不看,字都不會變的,你說對不對?嗯,不過現在我可要找個地方躲一躲,相信此時,我的丫鬟和爹爹的護衛肯定到處在找我了。
”陳劍臣啞然:“你是偷跑出來的?”“什麼偷不偷的,說得那麼難聽,本姑娘只是覺得狀元樓的飯菜不合胃口,樓上的賓客太過於假惺惺,又恰好看見某位書生秀才被人逐了出去,這才出來散散心的。
”聶小倩巧笑倩兮,彷彿偷跑出來是家常便飯的事情,有一種頑皮的美。
陳劍臣面色一冷,道:“你都看見了呀?”聶小倩呵呵一笑:“我本來是在欣賞月光的,只是偶然看見。
話說,你當時為什麼不生氣呢?覺得很奇怪哩。
”陳劍臣一攤手:“主人要逐客,身為客人能有什麼辦法?”聶小倩哼了聲,一一把事情的真相說了出來,卻見到陳劍臣仍然不動聲色,無動於衷的,又問:“這樣你還不發火?如果你把握到這個機會,在樓上好好表現一番的話,很可能會就此青雲直上的哦,如今卻成了欺世盜名的膽小鬼。
”——能取得在大人物面前表現的機會十分難得,不知多少“有心人”耗費巨資,送禮跑後門跑得腿都斷了,最後還不能見到正主兒一面,由此足見一斑。
而如此一個天賜良機卻被一個奸佞小人從中作梗,破壞了事。
換了誰,都會覺得憤憤不平,甚至還會直接掉頭殺回去,為己正名。
可眼前這少年眉不動眼不跳,寧靜如水,一點動氣的跡象都沒有。
此子果然不同尋常……聶小倩心裡暗暗有了個判斷——經過踏青之行,她就對表現一鳴驚人的陳劍臣留了心思;故而那天在街上偶遇會突兀地叫那麼一聲,以及,吩咐丫鬟去請陳劍臣寫一幅字送給自己。
而今晚,陳劍臣的表現再度讓她刮目相看。
作為知州之女,聶小倩閱人多矣,很會看人,她卻有點看不透陳劍臣,但她知道陳劍臣不是那些迂腐不堪的書獃子,不是苟且鑽營之徒……這就足夠了。
“陳劍臣,你這是要回家?”她直呼其名,在禮儀上是不符的,可她根本不管,反而覺得這樣叫更親切些,不像公子前公子后那般虛偽做作。
或者在某些人的面前,聶小倩必須要做作對待,然而在陳劍臣面前,她絲毫不想委屈自己張揚的性格。
其實在聶小倩心目中,她一直嚮往的,是某些誌異小說上記敘的那些敢愛敢恨的奇女子——紅拂女、聶隱娘……“小姐,小姐你要去哪裡?”後面忽然傳來急促的聲音。
聶小倩回頭一看,就見到自己的貼身丫鬟出現在了視線範圍之內,丫鬟後面,還出現了侍衛的身影。
不好……聶小倩暗叫一聲,忽地一把抓起陳劍臣的左手,嘴裡道:“陳劍臣,你要回家,我暫且跟你回家躲一躲吧,你來指方向。
”她果然是練過輕功的,施展開來,羅襪生塵,凌波微步,彷彿雙足沒有點地般,嗖的,非常的快速,簡直就像騎著馬在奔跑。
陳劍臣大感好奇——他目前身體資質不差,本身也一直在堅持練《截拳道》,只是他練的截拳道屬於近身搏鬥的功夫,和聶小倩這般高飛高走的輕功完全沒有可比性,自是感到大開眼界。
在天統王朝,練武的人不少,主要集中在軍隊中;至於野外,也會存在一些能夠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
這些高手,和道門釋家的修士不同。
他們主要練得是拳腳刀槍功夫,或者有些內家高手修鍊出了內功,可就算內功再深厚,依然還是停留在凡人階段,與修為境界高深的修士比起來,有天淵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