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劍臣是景陽村中唯一的秀才,所以,今年全村的新年對聯幾乎全被他一個人包了——這是皆大歡喜的事情,村民們不用再像往年般去其他比較遠的地方找秀才了,而對於陳劍臣來說既可以助人,又能賺些家用,何樂而不為?事實上很多家庭貧寒的秀才還會專程趕往江州城,在街邊擺攤書寫對聯,權宜是一項小生意。
生意紅火時,一天能賺上幾十文錢。
——在天統王朝,銅錢為最低級的流通貨幣,一枚一文錢,一千文則為一貫,一貫等於銀元寶一錠,十錠銀元寶等於一錠金元寶。
這裡的銀元寶金元寶都是定製定量的標準王朝貨幣,造工精良,很是美觀。
當然,對於陳劍臣而言,金銀之物實在太遙遠。
他和母親一個月的生活費不過五十文錢而已。
不過自從陳劍臣考取秀才功名后,家裡的生活境況開始慢慢好轉。
就說今年,肯定是陳家有史以來,首屈一指的“肥年”。
陳劍臣替別人寫對聯,獲得的報酬共有一百三十六文錢、三隻雞,兩隻鴨,外加足足一十三斤肉。
這些物資,足夠過個大肥年了。
所以陳劍臣覺得很開心,他終於不再是母親的寄生蟲。
而讓莫三娘過上好日子,一直是他的理想之一。
自食其力者光榮。
況且,寫對聯並非難事,紙張都是別人準備好拿過來的,他只需耗費筆墨,以及動手寫字即可。
那些春聯都十分簡單,不外乎“天增歲月人增壽”之類的老掉牙的文字,反正只要工整對偶,能表達出好意頭即可。
寫純熟了,陳劍臣一天能寫幾十幅。
開始時,他並不習慣用毛筆醮墨寫字,不過練了幾天手后就慢慢習以為常了;並且藉助前身的記憶,他能寫出一手漂亮的字來。
——寫字,可是衡量讀書人功底深淺的重要標尺之一。
陳劍臣能考取三試第一,在這方面豈是等閑?一手“楷書”寫得哪一個叫“五平八穩、滴水不漏”,標準得不能再標準。
……“春風送喜財入戶,歲月更新福滿門”。
最後一幅對聯寫完了。
陳劍臣放下手中的辟邪筆,往紙面上吹一吹,等墨水晾乾后就輕輕摺疊起來,放到一邊,等人上門來拿取。
他舒了舒腰,嘴角微微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這些經歷,他以前可未曾做過的;看來有了秀才身份,賺錢的路子一下子就多了開來。
只可惜寫對聯這等好事只有到每年春節來臨前才有。
至於潤筆更為豐厚的題字題匾之類的項目,哪裡能輪到他這麼一個小秀才?那至少要舉人身份,或者在書法上有名氣者才有資格。
“嗯,我是否也要到江州城擺個小攤,趁機狠賺一筆?”陳劍臣如此想著,手指又拿起辟邪筆——用這支筆寫字純屬個人喜好,反正也用得很順手。
“留仙,我不同意你去江州寫對聯。
”莫三娘的語氣很堅決:“你已經被明華書院錄為廩生了,衣食無憂。
所以,你應該全心全意讀書,準備鄉試才對。
”對於她的反對和思慮,陳劍臣十分理解,不忍在這方面拂逆母親的意願。
哪怕,他留在家裡也根本無心讀書。
寫好的對聯陸陸續續都被人領走了,陳劍臣的生活恢復成老樣子,不過宛如一潭死水的生活狀態下面,他的身體越來越強壯——倒不是說越來越大塊,成為肌肉男;而是他的精力氣神越來越好,飽滿,旺盛,似乎永不會疲倦般。
有了強力的身體條件作為基礎,他的截拳道威力水漲船高,甚至遠超想象,他曾隨手一拳就打斷了一根杯口粗細的樹木。
這就是具備力量的最好證明。
不知不覺間,陳劍臣已經由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瘦弱書生,變成了一名孔武有力的“壯士”——書生的體貌,武夫的身子骨,說出來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之所以能在不長的時間內發生如此巨大的變化,那枚白狐送來的神秘果子功不可沒。
他昔日的相貌清秀有餘,剛陽不足,總給予人一種孱弱的感覺,而現在則充滿了一種蓬勃的陽光健康的氣息。
此種蛻變,從外在看來頗是明顯。
不但莫三娘,就連村中的其他人都發現了。
然而他們都沒有多想,只想著陳劍臣三試第一,不但成為秀才,而且被明華書院錄為廩生,自此前途一片光明,繁花似錦。
所謂春風得意,心情自然好極。
心情好,吃得好,睡得好,人的身體狀況當然就會得到好的提升。
心寬體胖嘛,從這個角度看,那是再正常不過了。
如此也好,免卻了諸多麻煩。
不過每到夜深人靜的時候,陳劍臣躺在床上,他總不自禁地想起那匹通靈的小白狐。
白狐的作為,無疑和前世的某些誌異小說情節很是契合——好心書生搭救落難狐狸,而狐狸感恩而圖報,就差“變身美女、以身相許”這一環了……那麼,現身所處的到底會是一個怎麼樣的世界?第六章:出遊秋楓冬雪。
在江州地界之上,有兩座山聞名遐邇,屬於風景優美的景區存在。
一是楓山——這裡說的楓山主要指前山。
要知道楓山整體山勢浩大連綿,雖然大部分地方都楓樹成林,但險峻幽深的後山區卻鮮有遊人涉足,屬於未開發的莽莽地帶。
另一座山叫“筆架山”。
相比楓山,筆架山則要小得多,小且高;其山如其名,孤零零一座,就像一支豎起來的毛筆一般,登高而眺遠,十分適合觀景。
觀雪景。
人居巔峰,四顧天下,見白雪飄揚,大地蒼茫,那是何等壯闊的情懷?加上筆架山正面不遠外,波瀾浩蕩的鑒江奔騰東去,驚濤拍岸,彷彿為全幅景色注入靈魂,一下子活了起來。
當雪落大江,浩浩湯湯,更為壯觀!所以,每年入冬,特別是下雪之時,就是筆架山上遊人如鯽之時。
今年的第一場雪,下得特別大。
在大雪紛飛之中,陳劍臣正坐在一輛舒服的馬車內,趕往筆架山。
同行的,是馬車的主人,名叫“王復”,字“拂台”。
王復同樣是一名秀才,但家庭背景比起陳劍臣就遠勝了,地主階級,擁有良田百畝,可謂富家子弟。
當然,這個富家子弟也要看和誰比。
總的來說,王家只是庶民階層的地主,鄉紳級別,和那些豪強世族無法相提並論。
陳劍臣和王復同鄉,在鄉上同一間私塾讀書,更巧的是,他們同年獲得秀才功名,並一起考進了江州的明華書院,因此互相間頗有些同窗之誼。
王復此人,固然繼承了其父工於盤算的刻薄性格,但也不是那些飛揚跋扈、欺男霸女的紈絝,少有做出魚肉鄉里的事情,算是難得的了。
不過,現在的陳劍臣對他並無多少好感。
這和家境出身無關,純粹是地球位面的思維習慣作怪。
陳家家境雖然貧寒,但陳劍臣自幼熟讀四書,有“神童”之稱號。
在這個“科舉改變命運”的官本位世界,該稱號非常管用,有八股文天賦的人,哪怕出身再低微,一般人也不敢小覷,誰知道哪一天窮小子就中舉了?中舉往往就意味著當官。
古往今來,無數的事例證明,到了那時候,就是窮小子清算舊賬,有仇報仇,有恩報恩的時候。
因此,一直以來陳劍臣和莫三娘的生活都比較平靜,罕有不長眼的人找上門來尋麻煩。
而平日里,還常常受到鄰居們的熱情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