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賣給皇甫員外字墨的過程中,陳劍臣凈獲利近九錠銀子,有力地賺到了人生第一桶金,有了這筆錢,他差不多就可以自己在江州開一家書畫店了。
然而陳劍臣並沒有就此而沾沾自喜,這樣的情況絕不是常態,那皇甫員外雖然本身似乎沒有什麼問題,可總給予陳劍臣一種反常的感覺。
有言道事有反常必有妖,小心總無大錯。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陳劍臣又寫了兩幅字交予雪泥齋寄賣,價格反而下調了。
除此之外,他就開始叫王復幫忙留意,看哪裡有合適的地方租憑,開書畫店。
聽到他要在江州找地方開書畫店,王復沒有二話,拍著胸口答應下來。
其有人脈,交際複雜,方方面面都有人,自能幫得上忙。
五天後,王復跑來對陳劍臣道:“留仙,這段時期不知怎麼搞的,臨街的地方居然很少有空房子出租……”陳劍臣問:“一間都沒有?”王復皺眉回答:“有倒是有,但和你的要求有頗大的出入……嗯,對了,其實街東頭倒有一間宅子,地方不小,而且租金便宜,不過嘛……”他說到這裡打住了。
“不過什麼?”王復立刻壓低了聲音,悄悄道:“據說那宅子鬧鬼,沒有人敢搬進去居住做買賣。
”“鬧鬼?”陳劍臣眉毛一揚:“你且仔細說說。
”當下王復立刻把大概的事情情況說了出來——原來那一間宅子,屬於江州一個耿姓大地主所有,為一間別院,開著是用來賣油的。
本來生意做得好好的,但半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三更半夜,那存油的地方忽然發出怪聲,咕嚕咕嚕的,似乎牛飲水般。
怪聲把夥計驚醒,忙跑出來看,還沒有靠近油桶,忽而看見油水翻騰,其中有一龐然大物在作怪。
那巨物聽到人聲,嗬嗬人立,張牙舞爪,血盆大嘴,雙眼如燈,森然似鬼,只一瞪眼,那夥計就被嚇得暈死過去。
幸而鬼物無意傷人,夥計才逃過一劫。
但經此一事,他說什麼也不肯幹了。
聽到有鬼物作祟,耿員外又驚又怒,趕緊請了道士來做法驅邪,但請了三撥道士,最後都是無用功,鬼物作祟依舊,隔三差四就冒出來。
不用多久,賣油的掌柜和夥計都被嚇得跑光了。
耿員外無法,只得把院子荒廢了下來。
低價出售,或者出租。
可這般情況之下,哪裡有人敢接手?就一直擱置到了如今。
鬼宅?陳劍臣忽地一笑,他倒不懷疑那別院真得有妖物鬼物作祟,如此不正中他下懷嗎?至於耿家所請的道士,基本可以判定俱是招搖撞騙的傢伙,沒有什麼真本事的——這個世界,真正的修士極少,並且往往都是避世而立,鮮有在凡間走動的。
陳劍臣能一次性地結識到慶雲,實屬機緣。
“拂台兄,明天我想去那宅子看看。
”王復一愣,但隨即想到陳劍臣曾被慶雲道長傳授了一招法術,或真有可能降服鬼物也不一定,當下就答應了下來。
第五十三章:不怕那間耿家別院就位於街東頭,佔地近半畝,屬於規格的兩進院,后一進住人,前一進則當鋪面。
因為鬧鬼事件,別院內近十天沒有人打理了,顯得有些蕭瑟荒蕪。
其實此處並不屬於臨街鬧市,稍稍顯得偏僻了點,不過耿家本來是用來賣油的,卻是無妨;而陳劍臣把它拿下來居住,也沒有什麼大問題,反而樂得清靜。
是的,現在這間別院已不姓耿,改姓陳了。
早上陳劍臣和王復找到耿家員外,本想把別院先租下來,誰知順口一問,員外說整座別院十五錠銀子就賣了。
這價格,嚴重低於市場價。
居城市,大不易。
這般的一棟別院平時價格起碼要三十錠銀元寶左右,現在打了五折。
心裡一合算,陳劍臣就萌生了買院子的念頭,當即向王復借了六錠銀子,湊夠了錢,與耿家員外到府衙里辦妥了過戶文書。
於是,別院就成為了陳劍臣的產業,總算不再是一個一貧如洗的窮措大了。
這產業來得比預計中要快,要順利許多,陳劍臣滿心興奮,要在最快的時間內把宅子里的鬼妖鎮壓掉,然後將母親和阿寶接進城裡來。
至於開書畫店的事,可以暫且緩一緩。
邁進別院,裡面的家私油桶等物基本都被搬空,都被耿員外派人搬了出去,虧價甩賣掉了。
因此整座宅子顯得空落落的,滿地殘骸垃圾。
王復緊緊地跟著陳劍臣,在房子內轉了一圈,一雙眼睛到處瞄,生怕那鬼物突然就冒出頭來。
其實王復是反對陳劍臣買房子的。
這是鬼宅呀,不利於人。
陳劍臣卻昂然道:“讀書人只要心存正氣,念頭剛正,哪裡有害怕鬼物的道理?”聞言王復嘴一撇,漂亮話誰都會說,就看那些先生在課堂上言之鑿鑿,一套一套的,但遇到了什麼神廟之類,參拜得卻比學生還要快,無非都要求一個心安。
不過他知陳劍臣決定了的事情不會更改,也就不好多說什麼,樂得做個借貸人情。
轉了一圈后,陳劍臣道:“拂台兄,今晚我會在宅子里住下,你且回書院吧。
”王復一愣,問:“留仙,你真有把握?”陳劍臣呵呵一笑:“若無把握,我豈會把宅子買下來?”王復心裡一想,覺得也是,陳劍臣少年老成,行事有分寸,這個他是深有了解的。
當下又囑咐了幾句,就告辭離去。
宅子中,就剩下陳劍臣一個。
他放下書筪,從裡面拿出文房四寶來,整齊地擺放在空地上,凝神提氣,刷刷刷,寫了一幅字——一一個“鎮”字。
大字筆墨淋漓,神采湛然,上面蘊含有正氣。
稍一停頓,陳劍臣靈機一動,又提筆寫了一個字,一個“定”字。
只是這字卻不是寫在紙上,而是寫在他的左手巴掌之上。
一個“定”字,寫在自己的掌心處。
其字體筆畫嚴謹,端端正正的。
他輕輕把筆墨吹乾,然後就端坐在空曠的廳堂之中,等待夜幕降臨。
夜來得很快,一彎明月掛於窗外的天際,把清冷的月光撒了進來,在地面上印出婆挲的影子。
月光之下,陳劍臣的影子拉得長長的,直拉到了牆上。
他身後的牆上,那幅“鎮”字就貼在上面。
沙沙沙!不知到了什麼時候,窗外忽然傳出一陣怪異的聲響,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地上拖拉著走動,該聲音聽在耳朵里,甚為不舒服。
陳劍臣倏然睜開眼睛,就見到敞開的窗戶猛然冒出一個巨大的頭顱來。
其頭大如斗,巨眼似銅鈴,朝天鼻,一張森然大嘴,正是一個長相猙獰的鬼物。
鬼物從窗下探起頭,對著陳劍臣就是一陣呲牙咧嘴——若換了一般膽小的人,只怕立刻就要屎尿奔流、飆海豚音了。
可陳劍臣何許人也,端坐巍然不動,只等對方入屋。
鬼物見這一下嚇他不到,不禁有些意外,嘴巴里呵呵做聲,大嘴張開,露出滿口森森白牙,一條猩紅舌頭長長地伸了出來,更顯恐怖,看它的樣子,不把陳劍臣嚇得落荒而逃,誓不罷休。
陳劍臣忽然哈哈一笑,道:“你這惡鬼,做得忒不合格,只靠一副醜惡皮相嚇人,未免落於下乘,不如進屋一坐,咱們促膝長談如何?”——此時此刻,他忽而就想起一則小故事,說古時有個曹生,寄居在朋友的書房中,到了半夜,有東西從門縫下像蟲一樣爬進來,薄得像一張紙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