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然正氣,如果修鍊到了最高的“立德”之境,絕不會遜色於道法。
之前無論慶雲還是廣寒,都曾有意地在陳劍臣面前施展出道法的奧妙來,要引他入門。
但修道又豈是易與之事?這個世界,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就跑來把畢生修為全部過渡給你,讓你天下無敵的。
一入道門心如鐵,要斷塵緣,去凡根,閉關苦修,不知歷經多少磨練,忍受多少寂寞才或有小成。
陳劍臣不怕寂寞,但他並不認同道門的那種逍遙無為的原則。
相比之下,《三立真章》卻更適合他的性格,“小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進退自如。
那晚之後,陳劍臣和廣寒到底沒有建立師徒情誼,對此慶雲道長還曾好生惋惜過一陣,說陳劍臣錯過了道緣。
然而陳劍臣卻不是那般認為,他既然已經選擇了屬於自己的道路,就會堅持地走下去,並不願輕易就產生方向性的改變。
沒有堅持,何來結果?——經過這一段時間的梳理,試驗,陳劍臣總算把《三立真章》的基本道理認識個明白,在運用方面,更有把握。
就在昨天,那吳大公子終於姍姍來遲地來到學院報到,成為陳劍臣的同窗。
他的出現,在課堂上頓時引起了不小的一陣風潮,許多生員立刻猶如螞蟻嗅到了糖味一般,紛紛圍聚過來,儼然把吳文才當成了核心存在。
當朝禮部尚書的公子,光這個身份光環,已足以讓許多人趨炎附勢了。
只有一部分不通人情世故的生員才會傻站在一邊,什麼表示都沒有。
當然,陳劍臣也屬於其中之一。
不過他並非不通人情世故,只是不屑而已——其實以他現在的身份,也算得上是一名“修士”了,只是此修非彼修也。
本來讀書人就該有讀書人的骨氣,富貴不能淫,但如今學院內的風氣基本都被敗壞得差不多了,勢利眼都長到額頭上去,人人都練成了見風使舵的本領,哪裡還有幾分傲骨?怪不得那些陰司陰神可以肆意出入學院之中。
讀書人所在的地方,剛陽血氣原本就稀薄得很,再沒有了正氣傲骨,所剩下的,還能有什麼?豈能讓陰神有所忌諱?王復居然也沒有往吳公子那裡湊,倒讓陳劍臣有些意外,問之,王復很簡單地回答:“不喜耳。
”這三個字,倒讓陳劍臣對他刮目相看一番。
日起日落,日落日起。
王復最為期盼的踏青之日終於來到了,明天,就是三月十五。
行程計劃什麼的,早已準備妥當,目的地就是鑒江灘,和筆架山相近的一處觀光勝地。
每年春天,都有許多才人佳人蜂擁而去,到那裡展示風騷。
團體踏青,生員們可是要交費的,每人一百文錢,一個字兒都不能少,就算陳劍臣這等廩生都不能例外。
這麼一大筆錢交上去,陳劍臣委實有些心疼。
開學兩個多月,他身上帶著的錢竟花得七七八八了,這還是建立在他的廩生身份上。
真不敢想象,普通生員的錢會是如何個水流法……讀書,真耗錢呀!對於踏青,陳劍臣並沒有太大的興趣,不外乎一窩人去遊玩罷了。
然而這一窩人中,他格格不入,哪裡有什麼樂趣?而他心中唯一的期待就是,到了明天,可以認識認識這個世界的聶小倩了,卻不知道,她是不是那個吟出“只羨鴛鴦不羨仙”的聶小倩。
第四十七章:踏青大江東去,浪淘盡,千古風流人物……鑒江浩浩湯湯,橫貫南北,就像一條巨龍飛騰,最後裹挾著驚人的氣勢,咆哮傾注入大海。
鑒江灘,其實就是江邊轉彎處自然形成的一處河灘,灘上生長有一株巨大的榕樹,參天而起,根須枝莖蔓延垂落下來,看上去,宛如一座小樹林般。
林內百鳥群居,每到春夏之季,鳥鳴如唱,十分的熱鬧,簡直就是一座鳥的天堂。
榕樹蔭下,芳草茵茵,竟不顯潮濕陰暗,很是奇異,實在是一處引人入勝的遊玩景地。
據說,此榕樹樹齡已達九百多年,具備了靈性,於是,就被某些有心人敬拜為“神樹”——該神樹主姻緣,能牽紅線。
這可是有根有據的,不見榕樹的根須條條分明,千絲萬縷嗎?就像是傳說里月老手中的紅線一般。
一棵能牽姻緣的神樹,足以吸引很多善男信女前來跪拜供奉。
久而久之,就有人牽頭集資在樹下建立起一座樹神廟來,還安排有一位廟祝在專門主持,以出售香火和許願囊為生,生意十分紅火。
遊人來鑒江灘玩,拜於樹神廟前,跪求許願,已成為一個俗例。
現在,明華書院和清雪書院的不少學員就在紛紛買了香火紙燭,很虔誠地磕拜著那一尊雕刻的頗為粗糙的樹神像,其中,甚至幾名先生都參與了。
——本次踏青,明華學院和清雪學院聯誼出遊,不過雙方不是一起來的,而是約定碰頭的地點時間,到了鑒江灘這邊再匯合,然後舉行對詩、猜謎等聯誼交流活動。
清雪學院的學員們卻是先到,共有五十多個,個個都是二八年華的少女——畢竟到了出嫁年紀的女子,哪裡還會呆在學院讀書的呢?這些少女,平時在學院內可是憋壞了,難得出來一趟,頓時吱吱喳喳的,倒比榕樹上的小鳥還要吵鬧幾分。
一下子見到如此多雲英未嫁的少女,王複眼睛都有些直了,眼珠子咕嚕咕嚕地偷著看。
只可惜因為禮儀人防,對方臉上都蒙了面紗,看不清真面目,就連哪個是聶小倩都認不出來。
雙方聚會,頓時你作揖我道個萬福的,表現得文質彬彬。
明華書院這邊的秀才們,大都年紀偏大,並且基本都有家室的了,一眼看去,分明瞭然。
於是女生們的目光很快就集中放在了兩個人的身上。
玉樹臨風的吳文才公子自然是最為惹眼的一個;另一個卻是陳劍臣。
陳劍臣身體挺拔,劍眉朗目,比起吳文才的俊氣,他的英氣絲毫不遜色,反而更有一種難得的剛陽魅力,因此能成為少女們的焦點那可是一點都不奇怪。
很快,關於陳劍臣的情況就在女生中間宣揚開了。
童子試三試第一的少年才俊,極其有可能在近年中舉的才子,縱然家庭背景差了些,但只要他中舉當官,立刻就能鯉魚躍龍門。
相比起那高高在上的吳公子,陳劍臣無疑更適合接觸……要知道在天統王朝,待字閨中的女子們在姻緣上基本就是由“媒妁之言,父母之命”所決定的,論不得自己做主;很多女的往往連男方的樣子都沒見過,就嫁了過去。
典型的盲婚啞嫁。
如此情形下,少女們對於未來夫君的期盼度何等迫切,哪個少女不懷春?所以在許多膾炙人口的民間故事裡頭,窮書生翻牆爬窗進入富家小姐閨中私定終生的內容就成為了主題。
只因此主題迎合了男女雙方的願望。
窮書生想和富家小姐共連秦晉之好;而富家小姐呢,也想找一個知書識禮的書生為伴,花前月下,卿卿我我,何等浪漫。
當然,這都是故事而已。
現實裡頭,富家小姐的高牆哪裡是那麼好爬的?徒手,別開玩笑了;拿梯子,關鍵哪裡來這便利?退一步說就算有,只怕往往還沒有抬頭,就被對方看家護院的狗犬給咬了。
相比一般女子,能讀書進學的少女們在眼界上自是寬廣許多,她們選擇的空間也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