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如此。
看來,想通過學八股文考科舉的路子是不能走的了。
——天統王朝制定死板的八股文形式來約束天下的讀書人,本意目的就是要僵化他們的思想,定住他們的念頭,從而安安分分地替王朝效勞賣命。
這一點,陳劍臣早洞悉分明,他如何還能入此彀中?並且,讀這些所謂的聖賢書,對於修鍊正氣無利反有害,反而會影響本心念頭的獨立性。
陳劍臣已非吳下阿蒙,對於走不了科舉之路的這個問題再不像以前那般憂心忡忡,在他的面前,世界要遠比想象中開闊,路子也要多得很。
而等到機會成熟,他更會把《三立真章》里的主旨經義一一陳述出來,寫成文章,廣發天下。
此謂“立言”!當然,現階段是不可能的,他還沒有那個分量和根基,貿然立言的話,很快就會被人口誅筆伐,乃至被朝廷論以“異端學說”的罪名,直接處死。
但是,只要陳劍臣本身把《三立真章》完全吃通透了,理解掌握了,那個機會,就一定會出現的。
……坐在死氣沉沉、一潭死水般的課堂上,陳劍臣念頭豁然通達,就此明心,頓覺得泥丸宮中一陣晃動,那處本是灰濛濛的世界有一片光芒激射,其中忽而飛出一大篇文字,懸挂於虛空之中,正是《三立真章》全文,字字斗大,龍飛鳳舞,飄逸無比。
正氣!一念之間,陳劍臣終於感覺到了正氣的存在,它已經出現在自己的身上,雖然感覺很是微弱,不過絲縷寸毫,但已是一種非常大的突破。
這個世界,已經出現了一個缺口!第三十七章:心病感覺到身上出現的那一絲親切而溫暖的氣息,陳劍臣渾身猶如置於和煦的陽光之下,明凈而輕鬆。
他有所領悟,終於明白修鍊《三立真章》的關竅所在,可以用四字要訣來形容:剛、正、通、明。
“剛”者,就是做人要剛陽,要具備力量,要有奮勇抗爭之心,而不是夸夸其談,只會磨嘴皮子的書獃子。
有言道“百無一用是書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這些都是因為個性軟弱溫順、手無縛雞之力而導致形成的,根本難成大事。
而身懷剛陽之力,就有底氣,不怕威脅,不畏人害。
“正”者,就是個人要站得正,心胸磊落,不走邪門歪道,心正不怕影子斜,不怕半夜鬼敲門;“通”者,為變通。
做人辦事,一味剛直,不懂因時制宜,就常常會把自己陷入進退兩難的境界,所謂“太剛易折,太柔易靡”,就需要變通來中庸,從而找到處理問題最合理的辦法來;“明”者,即明事理,辯是非,不要人云亦云,隨波逐流,不要被事物的表面所迷惑……——修鍊《三立真章》,凝練正氣,四者缺一不可。
到大成之境,可修得正氣浩然,震散千里邪魅!當下陳劍臣一一把這些思路、道理整理通順出來,茅塞頓為之開,有一種撥開烏雲見月明的清晰感,這可不是死讀書就能領悟得到的。
讀書讀書,也要看讀的是什麼書,開卷有益,或是開卷有害。
在這方面,要有選擇地挑取,而不是盲目地覺得讀的書越多越好,那就會陷入一個誤區了去了。
比如說你要修鍊正氣,要做到“剛正通明”,卻一味地鑽入那僅僅是為了科舉而存在的四書經義里去,如何能讀得出“剛正通明”來?最後的結果只能是一頭鑽入了一個樊籠內,把自己給套牢了,僵化了,成為那隻會滿口“子乎者也”、掉書袋子的腐儒。
所謂“南轅北轍”,馬車的確在不停地跑,但方向不對,就永遠不能到達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作為穿越者,陳劍臣要遠比這個位面上的那些皓首窮經的讀書人看得更高,更遠,更通透——如果說此位面是一個大大的籠子,那陳劍臣就是籠子外面的人。
他並不是從裡面走出來,而是他本身,天生就是籠子以外的存在。
這就是優勢。
當然,道理是道理,明白了道理,還要身體力行地去做、去執行才行。
否則,最後始終歸於一場空談。
不過先知而後識,有了道理的指引,人就能更好的把握方向,就能做到“吾日三省吾身”,可以盡量避免誤入歧途了。
陳劍臣持之以恆地打拳修鍊身體,是謂“剛”;孝敬母親、言而有信、不仗勢欺人,是謂“正”;不死讀書,是謂“通”;能區別嬰寧和狼妖的本質,是謂“明”,諸種跡象表示,他正走在該走的正確道路之上。
長吁口氣,陳劍臣左右環顧,這才發覺課堂已經結束了,一干學員正紛紛離開,只剩得他一個還坐在座位上發獃呢。
“留仙,你也太勤奮了些吧,該放鬆的時候,還是要放鬆一下的。
”這時王復跑了過來。
陳劍臣一笑置之,不置可否。
兩人一起走出課堂,剛想去膳堂吃飯,卻見到把守學院大門的范司閽懶洋洋地走過來,道:“陳相公,外面有人找你。
”范司閽本名叫“范琿”,軍伍出身,因有門路故能脫離軍籍,安排到明華書院里當司閽,也就是門衛的意思。
別看這小小門衛,油水大著呢,又清閑,算是個肥差了。
這范司閽便養得肥頭大耳的,肚子都突了出來。
有人找?陳劍臣一愣,隨即想到可能是阿寶或者母親來了,是看望,還是家裡出了事情?他心裡沒有定斷,趕緊疾步往大門處走。
——明華書院規定,學業期間,外人不經批準是不能進入學院裡面的,哪怕是學員家屬,都只能請求門衛代為通報;而學員本身,若是沒有請假,同樣不能擅離。
來到學院大門處,陳劍臣就見到阿寶正在門外徘徊走動,似乎有些焦急的樣子。
“阿寶,發生了什麼事?”陳劍臣開門見山問道。
見到他,阿寶喜出望外,眼圈兒就紅了,馬上道:“留仙哥,乾娘病了,病得不輕。
”當日陳劍臣把阿寶拉進自己家裡過日子,那時莫三娘就說把她當親閨女看待,算是有個乾女兒的名份,免得招惹鄉鄰的閑話。
所以稱呼莫三娘時,阿寶都是叫“乾娘”的。
嗯?陳劍臣眉毛一揚,沉著問:“什麼病?”“我也不知道,乾娘病得很急,一夜之間就病倒了,不思茶飯,口齒不清,請了郎中,郎中說她犯了怔忡,但吃藥不見好轉,我沒有辦法,只能趕來江州找你……”怔忡,那就是心病了。
可無緣無故的,莫三娘怎麼會有了心病?陳劍臣隱約想到了什麼:難道,又是陰司搞得鬼?見對付不了自己,就去對付一個老人家?好陰險凶厲的手段,為了逼人低頭信服,無所不用其極,不就是為了一柱香火嗎?陳劍臣怒意萌生——他當然知道這個位面的所謂鬼神,和平時口口相傳的鬼神大不相同,基本屬於兩個概念。
小人似鬼,惡人猛於鬼,反過來說,惡鬼何曾弱於惡人?但也沒想到對方會來這一招。
“我知道了,你等一會,我先去請假。
”上院中,學員請假比較簡單,只是要交二十文錢請假費。
很快,陳劍臣就辦妥手續,雇了一輛馬車,和阿寶往家裡趕。
在車上,阿寶又說:“其實我一大早就來到了學院門外,不過那司閽要我給十文錢通報費,我沒想到這也要收錢,出門走得匆忙沒有帶夠,只好又跑回去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