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聊齋 - 第26節

雖然說女子也可以上學讀書,不過一般貧苦人家根本不可能把閨女送進私塾,大都是養到六、七歲大就需要趕豬放牛,幫忙操勞家事的了。
不說女子,就說男的,家境不好的話也上不起學。
由此可知,多年以來,莫三娘為了供陳劍臣上學不知吃了多少苦,捱了多少累。
有錢有門路的家庭,可以直接讓兒女進入縣城的官學中讀書,而普通的人則只能在鄉下的私塾讀書,兩者的環境截然不同,教育水平也相差甚遠。
故而,正式官學里考到秀才功名的幾率要遠遠大於鄉下私塾。
明華書院是整個江州里最大的官學,它分為上院和下院,下院里就讀的都是童子;只有考取秀才功名了的,才可以進入上院。
陳劍臣在童子試中三試第一,一舉考中秀才,從而被明華書院上院錄為廩生,在學院吃喝住宿一概免費,每個月還有十文零花錢。
換句話說,他是公費生。
而在學習期間表現出眾的話,還有獎學金拿呢。
從這方面講,進學讀書並非壞事。
壞就壞在哪怕你是廩生,公費生,你依然得遵守書院的各項清規戒律。
據說,明華書院的院規有三百八十六條,整整齊齊地刻畫在坐落於大門口處的一座巨大的石碑上,抬頭一望,都是“不準”、“不準”、“不準”……低頭一看,都是“必須”、“必須”、“必須”……這座石碑,就叫做“聖律碑”,有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在任何的官學內,門口處都會立著這麼一座聖律碑。
從而讓學子們在進出的時候能時時刻刻看見,警醒自己的言行舉止,要循規蹈矩的,按照聖人《禮書》上所寫得做事情,不可越雷池一步。
陳劍臣翻過《禮書》,知道上面規定著數以萬計的禮儀花式,並且嚴格規定了什麼身份的人就得做什麼樣的禮,什麼時候就得做什麼禮,具體詳細到,就連如廁方便的步驟都有講究。
令人一看,就覺得眼花頭疼。
陳劍臣現在就有點眼花頭疼。
他的眼睛,已經看見了那筆直、莊重、高大的聖律碑……第三十一章:不假明華學院位於江州南郭,佔地十餘畝,而上院和下院是被分開的,下院在南邊,上院在北邊,中間隔著高牆,基本互不相通。
對於這樣的分區設計,陳劍臣心裡明白,不就像地球位面某些綜合學校那般,初中部和高中部的區別嘛。
不過無論下院還是上院,區域位置都不算大,樓房建築都是方方正正的,使人一看,就覺得十分符合規矩和禮儀。
新生報到,學院內安排有專人指引帶路,並熟悉學院環境。
由於陳劍臣和王復不同,作為廩生,在學院內陳劍臣有單人房分配居住,而王復就只能和另一個秀才擠一間了。
看了房間,雖然不大,但甚是素雅潔凈,陳劍臣頗感滿意,把行李書筪放好,鋪好床被——這裡,就將成為他的新住所了。
其實秀才進學,並沒有固定的時間期限,參加科舉中舉被錄為進士后,就算完美畢業了;但如果一直考,一直沒有中,那你就可以一直在學院里讀下去——前提在於你有足夠的盤纏。
在官學里讀書,所費不少,固定的學費就不用說了,日常住宿、飲食、禮節錢、敬師錢、書本錢等等五花八門加起來,一個月基本就要花個一錠銀元寶。
如此昂貴的費用,一般人是無法承受得起的。
當然,秀才也不一定非要進官學,留在家裡自學亦可。
不過那樣,也就意味著你已經放棄科舉了。
自學成才,實在太難,更難以接觸到官學里的各種科舉資源。
陳劍臣是廩生,不用背負各種費用,倒落得一個逍遙輕鬆。
但是廩生的身份不是永久性的,如果在當年的歲考科考中,成績落了下等,就會被取消廩生資格,淪為普通生員。
到了那時,以陳劍臣的家境,卻是萬萬難以承受得起各項費用的。
對於這些要面對的難題,陳劍臣暗暗記在心上,一直在尋求解決的方法。
安置完畢,他正想出去逛一逛,王復來了,道:“留仙,走,請你去狀元樓喝酒。
”狀元樓是江州的首屈一指的大酒樓,一碟青菜都要五十文錢,消費委實不低。
既然王復如此熱情,陳劍臣卻沒有推諉的道理,反正現在還不算正式開學,不用遵守各項院規,正好可以出去走走,見識一番。
在半路上,王復抱怨道:“愚兄真是倒霉,抽籤分房,居然和一個老頭子同一室。
看他的樣子,沒有六十也有五十了,一把白鬍子,滿面乾巴皮,語言無味,面目可憎,往後的日子就難熬了。
我琢磨著,是不是該花十錠銀子,單獨要一間宿舍居住。
”陳劍臣笑道:“拂台兄,那是你的事情,不必和我說的。
”說實話,現在的王復整天嘮嘮叨叨,像個怨婦般,陳劍臣的耳朵便有些不耐。
王復卻不管,自顧自說的,簡直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陳劍臣聽得鬱悶,乾脆練起《三立真章》,沉浸入自家世界,兩耳不聞窗外事了。
《三立真章》博大精深,奧妙非常,是修鍊浩然正氣的法門。
幸而辟邪筆開鋒,真章本身的力量直接開闢了陳劍臣的泥丸宮,就像被人開竅了一般,邁過了最難的第一關,剩下的,只是持之以恆地領悟修習而已。
陳劍臣希望能早日修鍊出正氣,屆時即可無需辟邪筆,而隨便用任何的筆墨都能寫出蘊含正氣的字來。
那才是真正屬於自己的本事,不假外物,任何人都搶奪不去的。
江州城內熱鬧非凡,攤子盈街,叫賣聲溢耳。
王復嘴裡說個不停,一雙眼睛卻咕嚕咕嚕轉,到處瞄上街的大姑娘們——這廝居然還是色心不死,死性不改的。
陳劍臣看著好笑,也不去管他。
一會之後,兩人來到狀元樓,要了一個臨窗的桌子,王復輕車熟路地點了五樣好菜,再加一壺好酒。
酒菜上來后,開始吃喝。
王復笑著問道:“留仙,此處酒菜如何?”陳劍臣淡然回答:“還不錯。
”“那就好,往後愚兄就多請留仙來這裡吃喝了。
”聞言陳劍臣正色道:“拂台兄,待學院正式開學,小弟就要專心讀書的了,萬不會耽於飲食,故而此事不可再提。
”王復一愣,還想說笑幾句,但面對陳劍臣一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卻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他知道,陳劍臣是認真的。
陳劍臣乾脆了當地把話堵死,一方面自不願老跟著王復吃白食,授人話柄,要知道一回兩回屬於“禮節”,三回四回就是“沒節”了;另一方面,他要抓緊時間修習《三立真章》,哪裡有那麼多功夫陪王復吃喝玩樂?王復此人,本質尚可,性格也還算過得去。
但他和陳劍臣,畢竟屬於兩個世界的人,大家的想法志向完全靠不到一邊去。
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
王復乾笑一聲道:“專心讀書也好,也好,看來愚兄也要向留仙學習學習……”他嘴裡這般說著,卻一點真誠都沒有,陳劍臣更是不信——來江州之前,王復還很直白地說到了江州后要去找一找朱媽媽,看有沒有辦法讓自己重振雄風呢。
朱媽媽何方神聖?卻是江州怡紅樓的頭牌老鴇,據說練就一門出神入化的口技活兒,口舌作用之下,鹹魚都能翻身,朽木都能雕花,此中意味,不足為外人道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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