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冷笑道:“怎麼?難道老道說得不對?”劍拔弩張,奚明峰連忙做和事老:“廣寒真人,陸兄弟,大敵當前,我們就不要起矛盾了,都是道門一統,何苦做意氣之爭?”廣寒背負雙手,連聲冷哼,一個飛身,躍上龍王廟的屋頂上,右手搭個涼棚,舉目遠眺。
嘩啦啦,水流的聲音很大,剎那之間,一道猙獰的黑影在江中浮現,張牙舞爪,長達數十丈,光是看著這一道虛影,已足令人窒息。
“它要出水了!”廣寒忽然大叫一聲,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右手一晃,手中多了一枚古色生香的鏡子。
鏡子為鵝蛋型,不大,僅僅為一巴掌大小,邊緣處鑲嵌一圈金屬材料,雕刻繁瑣,符文密布。
那主鏡體瑩瑩泛光,白晃晃一片。
下面陸師道目光如電,右手指捏了個劍訣,只需要一個念頭驅動,腰間那無鞘的寶劍就會飛出,斬殺目標。
奚明峰同樣沒有怠慢,手中拂塵往虛空一拋,萬根絲縷披散而開,很是奇妙地變成了傘狀,恰好頂在頭上。
只剩得一個修為最淺的慶雲道長,他沒有上得檯面的法寶祭出,從懷中掏出一幅捲軸,呼的,一揚手,將那捲軸釘在龍王廟門口橫額處!異樣緊張的氣氛,在這一刻達到了頂點。
此時泛現在江中的那道龐大無匹的魅影卻沒有現身出來,而是擺弄著身軀,攪起片片洶湧浪花,逆流而上,順著上游快速地遊動。
見狀廣寒失聲道:“不好,它要逃了。
”嗤的,腳下已踏著兩道黃符,乘著符咒飛快地緊追上去。
他一動,無論是奚明峰,還是陸師道,或者慶雲都立刻施展法術手段。
不知是不是走得急了,慶雲竟沒有取回先前釘在龍王廟門額的那幅捲軸。
四人越追越遠,很快就不見蹤影。
嘩啦嘩啦,江水拍動河岸,一起一落間,有一種節奏的樂感。
咕咕咕的,異常的水聲響起,圈圈波紋形成,明月照耀之下,就見一名少女從水波的中心徐徐走出,此時的她,全身竟然是赤、裸的。
眉目清新如畫,身子高挑,雙峰高高隆起,兩點嫣紅,蠻腰不堪一握,長發如瀑,長長的拖在身後,堪堪到高翹圓滿的臀部。
整體看上去,曲線優雅,充滿了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這,就是人間嗎?”神秘少女櫻唇輕啟,水靈靈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四周,忽而縴手一招,身邊的波浪飛旋過來,披在她身上,轉眼變成一套潔白的衣裙,遮掩住了那顛倒眾生的嬌軀。
踏著波浪,彷彿凌波仙子,少女輕盈地走上岸來,眼睛撲閃撲閃的,很好奇地觀賞四下的環境,一草一木,一沙一石,竟都能讓她感到由衷的歡喜。
她乍然俯下身子,卻是發現了草叢中有一朵不知名的小黃花,便低低的俯落螓首,閉上雙眼,鼻端幾乎要碰到那嬌嫩的花瓣了,很是享受地嗅了起來,如玉的臉龐蕩漾出溫煦滿足的笑意。
隨後少女一路而上,很快就到達龍王廟,見到釘在橫額上的捲軸,伸手拿下來,打開,見到上面有字:“種桃道士歸何處,前度風雨今又來。
”這一幅,正是陳劍臣所寫的字,上面字字蘊含有正氣。
只是這時候,毫無激發的動靜。
“這是誰寫的字,挺好看的,怎麼擺放到這裡了?”少女自語著,順手將捲軸收起,藏在身上。
隨後她站立定,望向那波濤洶湧的鑒江上游處,目光突地流露出一抹茫然而憂傷的神色:“媽媽說,她要去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了,永遠都不能再回來了……但是,永遠到底有多遠呢,龍兒不知道呢。
”少女的雙眸忽然朦朧,有清澈的淚水,一滴滴地滴到腳邊的青草葉子上,宛如粒粒晶瑩剔透的露珠。
第兩百三十四章:拒絕天放晴了,對於災情產生了積極的作用,江州府無論官員大小,繃緊的神經這才慢慢鬆開。
張知州和知軍梁大人聯名發令,派遣三千官兵出城,將集結在城外的百姓們驅逐開,說是洪水已退,不得再在此地滯留,即日起當返家鄉云云。
災民們餓著肚子,本還想嚷嚷一番,卻見到無數的鞭子棍棒,毫不留情地砸落,頓時慘叫痛號,充斥於野……手無寸鐵的百姓們始終沒有多少方法抗爭,又心記故鄉情形,唯有扶老負幼地,哭啼離去。
站在城門牆頭上,張知州仰首凸胸,肥碩的大肚子從中間凸出來,擋住了視線,低下頭的時候,根本看不見自己的雙腳。
數以萬計的災民斷續離開,江州城府壓力大減,猶如烏雲散去,天空終於乾淨了。
張知州長吁口氣,忽而對身邊的許知府道:“夢澤,那宋協管被害一案,督辦得如何了?”許知府眉頭一皺,道:“根據現場情況,看起來很像是內訌……”“荒謬!無緣無故,他們怎麼會自相殘殺,其中定然有隱情,汝等衙門,當抓緊時間偵查,緝捕殺人兇手。
十天之內,如果沒有進展,本官將請黑衫衛介入。
”說罷,張知州拂袖而去。
許知府面露苦笑,正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沒有多少申辯的機會。
可根據仵作、捕快等經驗豐富的專業人士現場搜查,的的確確屬於一起內訌時間,你砍我一刀,我砍你一刀這樣,然後都一命嗚呼了。
問題在於,這般匪夷所思的情形不說別人,就連他自己都很不相信,感到處處都透露著詭異。
簡直是活見鬼了!……陳劍臣倒真的去見鬼了——就在他返回書院第三天,汪城隍又派小鬼來請去吃酒。
喝酒地點不變,依然在那個庭院,這一次,廣寒和慶雲都不在。
汪城隍熱情洋溢,迎出門來,只是不管怎麼看,看他的笑容都有些假。
正所謂無事獻殷勤,肯定有問題。
吃了些果子后,汪城隍開門見山:“留仙,上次說的合作一事,你考慮得怎麼樣了?”上一次,汪城隍說要送陳劍臣一場富貴,不過當時陳劍臣不置可否,沒有明確表態。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沒有白得的禮儀,想要得到,就必須付出。
故而在事因沒有確定之前,陳劍臣不會貿然答應。
“汪城隍,你的富貴到底是個如何送法?”汪城隍呵呵一笑:“這個留仙就不必多慮了,陰司自有合適的手段,包你日後青雲直上,富貴逼人即可。
”陳劍臣話題一轉:“我想,你們找的,恐怕不只我一個吧。
”“這個當然。
實不相瞞,天下十八州,都有人選。
而你,就是江州的人選。
”對此陳劍臣倒可以理解——如今天下弘法,釋家當興,大搶香火,陰司處境不妙,天下十八州,州州都損失慘重,香火信仰被奪取不少。
長期以往,陰司哪裡還有站著的地方?這是典型的資源大戰,是生存之戰,失敗者將會煙消雲散,不復存在。
如是,自容不得陰司不打醒十二分精神,嚴陣以待。
然而局限於陰司律法,陰司中的大能不方便直接出面,去和釋家和尚爭香火,便只能曲線救國,通過在陽間尋找合適的代表人物,上位把政,從而影響國家政令,打壓釋家,最後達到理想的戰略目標。
在江州,汪城隍便找到了陳劍臣。
說白了,這其實就是各取所需的事情。
陽人代表俱為讀書人出身,畢生夢想為得到功名權勢;而陰司,只求香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