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四大皆空”,對現在的他而言根本沒有什麼吸引力。
在他看來,如果真得看破紅塵去出家,棄母親不養,是不孝;扔嬌妻不理,是不義,敬奉青燈古佛,對天下蒼生毫無貢獻,又是不仁了。
不孝不仁不義,實在枉為人子。
寬慰幾句后,陳劍臣擔心嬰寧,快步進入屋子裡,卻沒有找到嬰寧,問阿寶,阿寶也覺得奇怪,說剛才她還在的。
陳劍臣心想,是不是嬰寧知道元寶大師在外面,生怕被發現被“降妖除魔”,所以趕緊先找地方躲出去了……果不其然,很快嬰寧就從外面回來了,解釋說剛去外面買東西了。
吃午飯的時候,莫三娘有問起去府衙的事情。
陳劍臣大概地回答,說是知府大人找自己問些話。
宋崇一干人等莫名其妙的橫屍街頭,消息早傳揚了出來。
莫三娘自是不虞有它,阿寶更是大拍手掌:“惡有惡報。
”而新作人婦的魯惜約則寬慰之餘,又有些疑惑,她心思玲瓏聰明,頗有想象力,居然就聯想到昨晚洞房前相公的那番貌似古怪離譜的行為。
難道說相公早就知道宋崇會帶人來作惡,故而提前安排好了手段。
只是在大事不成的情況,所以不敢那麼早洞房,要等到有了結果后,才能放心?“祥瑞御免,家宅平安。
”這條幅的意思,不正有幾分特殊意味嗎?魯惜約越想越覺得是那麼回事,她早就知道自家相公能量大著很呢,絕非尋常秀才。
不過這些事宜,無論如何都不能說出口的,其中輕重,牽涉太大。
真實的也好,猜測的也好,都應該永遠的爛在肚子里,哪怕面對陳劍臣時,都不應該問。
如果能說的,相公一定會跟自己說的;如果不該讓自己知道的,那相公隱瞞下來亦是天經地義……迅速理清楚頭緒,魯惜約巧笑倩兮,舉起筷子夾過一大塊雞胸肉,輕輕放到陳劍臣的碗里:“相公,請吃肉!”“謝謝娘子。
”陳劍臣報以一笑。
而坐於斜對面的嬰寧和阿寶兩個,互相對視一眼,又露出那怪怪的笑靨了。
第兩百三十三章:屠龍“相公,聽說有個老和尚來到家門口想度化你去出家?”皓腕輕搖,慢慢地將那濃黑的墨汁磨出來,一邊磨,魯惜約一邊好奇地問道——自從正式過門,在家中的時候,她便接過了嬰寧的書童工作。
陳劍臣正看著一卷書,聞言沒有抬頭,只輕輕“嗯”了聲。
魯惜約鼓起腮幫:“聽阿寶說,這老和尚還是城中崇陽寺的主持,號稱大師呢,真是好生沒道理。
”在她的立場上,可以的話,甚至都想用銀針去扎元寶大師幾下,最好把聾啞穴都扎了,看他還敢不敢再來度化自己相公去出家。
陳劍臣道:“確實沒道理。
”他心裡也有些搞不清楚,為何素未平生的元寶大師會專程找上門來。
頓時又想起當初在蘇州,佛曉請自己進金山寺,只怕也有如意算盤。
敢情在這些大和尚心目中,自己還是香餑餑不成?魯惜約又道:“妾身都被嚇壞了。
”陳劍臣微笑:“不至於吧,你覺得相公我真會聽他的,去出家?”魯惜約鼓起眼睛:“相公你不知道,這元寶大師在城裡久負盛名,口綻蓮花,據說念起經來,連石頭都會點頭,還會跟著他回崇陽寺呢。
”這傳聞便有些玄乎了。
然而轉念一想,覺得倒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元寶大師不是普通的釋家子弟,他修為有成。
昔日廣寒略施法術,讓數以百計的銅錢通靈,自動豎立起來,朝他點頭,還咕嚕咕嚕地跟著屁股走。
換了元寶大師,他施展手段,使得地上的石頭聽話,大有可能做到。
既然連石頭都能被說得聽話,一個大活人被他“忽悠”進空門,剃度出家,也就不足為奇。
魯惜約繼續道:“妾身一直聽說那崇陽寺十分靈驗,香火鼎盛,還想過兩天去拜佛許願呢。
現在看來不能去了,那主持缺心眼兒,是壞人。
”她的價值觀樸素得很,元寶大師要忽悠相公棄家拋妻地去出家,不是壞人是什麼?陳劍臣啞然失笑。
魯惜約眼圈子有些紅:“你還笑……如果你真得出家去了,我、我們該如何是好?”陳劍臣吐了口氣,站起來,抓住魯惜約的柔荑,直覺入手嬌嫩,柔弱無骨,看著她,道:“娘子,你知道為何元寶大師會失敗得那麼乾脆嗎?”“為什麼?”“只因為他在錯誤的時間出現在一個錯誤的地點,然後找錯了人。
”“呃。
”聽著這句繞口令般的話,魯惜約一時間迷迷糊糊,不大明白。
陳劍臣伸手去颳了刮她小巧挺直的鼻子:“你可曾聽說過只進了一晚上洞房的新郎官會看破紅塵去出家的?”這下魯惜約就明白過來了,兩頰飛起兩團紅霞,心裡甜滋滋的。
陳劍臣見狀,食髓知味地把書籍筆墨都撇到一邊,攔腰將魯惜約抱起,柔聲道:“過兩天相公就要回書院了,今晚早點安歇吧。
”魯惜約嬌羞地嗯了聲,一雙玉臂環上陳劍臣的脖子,主動獻上熱烈的香吻,頓時引爆了男人心中那團火。
在清倌人的生涯中,魯惜約可謂多才多藝,只是琴棋書畫方面,一直都沒有什麼機會展現出來,倒是床榻之上的“才藝”,如今終於有了用武之地,便慢慢拋去羞澀,化理論為實踐,百般迎合,婉轉承歡,不知天高地厚去挑弄起來。
正所謂:杜鵑聲聲春未了,玉門幽關任君渡!此中門道,不足為外人道也,但享盡人倫快樂。
所以說元寶大師今天找上門來,真是自討苦吃,就算陳劍臣沒有正氣傍身,但擁有如此善解人意,風情無限的美嬌妻,又怎麼會輕易萌生看破紅塵的念頭呢?完全無厘頭!……今晚難得一片好月光,光華皎潔,映照大地。
放晴兩天,泛濫的洪水開始慢慢消退,露出了被淹的土地樹木,留下一片狼藉。
龜山之上,龍王廟前,四名裝扮不同的道士各自佔據一塊石頭,坐在上面,閉目養神,一動不動。
任誰也無法想象,四人這般坐著,已經有好幾天功夫了。
月光如水,照在浩浩湯湯的鑒江河面上,泛點粼光,有一種動態的美。
嗷嗚……突然之間,隱隱有怪聲響起,不辨聲源方向,聽起來,猶如是從地底內傳上來的。
此聲一出,不管是龜山,還是附近其他的山林,嘰里呱啦,無數的飛鳥撲騰騰飛起,慌亂失措地朝著四面八方逃竄;而形形色色的走獸,更是惶惶然如喪家之犬,狼奔豕突,不顧地面的積水,慌不擇路地狂奔,只想著逃得越遠越好。
廣寒忽然睜開了眼睛,雙眸精光爆射,身子霍然而起。
幾乎同時,崑崙奚明峰,蜀山陸師道,全部站了起來,如臨大敵,目光全部放到奔流的鑒江河上。
陸師道的左手,瞬間已搭上腰間的長劍劍柄。
河水汩汩,流得很急。
因為入夜的緣故,不見一葉舟楫的蹤影。
晚風微微,吹拂起諸人的發端。
奚明峰忽道:“廣寒真人,是它嗎?”廣寒雙目眯起:“除了它,還能有誰?”陸師道神色冷峻:“終於來了,安得寶劍能屠龍,為了這一刻,我已等待多年。
”廣寒哼了聲,頗不滿意他的狂妄:“陸小子,一雙眼睛別長到額頭上,比起你師兄,你還差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