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雲搖搖頭:“暫且不見。
”奚明峰舉首望向南方,喃喃道:“不知來的會是誰……應該為大鬍子吧,他既已成為蜀山行走,自當代表。
說起來,我倒有十年沒有見過他了,不知他進入到元嬰境界沒有?對了,慶雲師弟,弘法之時,在京城,你可曾見過大鬍子?”慶雲忙道:“師兄說的是燕師兄吧。
”“除了他還有誰?”“在京城,我與燕師兄只打過一個照面,隨後再無聯繫了。
”奚明峰哦了聲:“大鬍子性格古怪孤僻,代表門派行走天下,居然沒有傳出什麼動靜來。
卻不知躲在哪個深山老林里修鍊了。
”他這番話更接近於自言自語,慶雲沒有出聲。
談論燕赤俠,可不是他所具備資格的。
雨還在下,天色漸晚,舉目看去,有了朦朧的暮色出現。
暮色之中,洶湧的波濤之上,一人負手破浪而來。
他沒有坐船,也沒有乘坐飛行的法器,腳下僅僅踏著一根蘆葦,便穿梭於水面,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出現。
一葦渡江,不外如是。
此子年紀輕輕,錦衣飄逸,髮帶飛揚,看上去,宛如一個貴家子弟。
只是腰間懸挂著一柄長劍,沒有劍鞘包裹,直接將鋒芒如電的劍刃顯露出來。
從這個細節可以看出,這把劍的主人定然也是一個鋒芒畢露的脾性。
有劍客來,龍王廟前的廣寒等人自是早就發覺。
奚明峰雙眼微微眯起,嘆了口氣道:“來的竟然是陸師道……”嘆息之中有幾分可惜,卻是可惜來者不是燕赤俠。
蘆葦上岸,陸師道踏步上山,不過轉眼工夫,已來到龍王廟前,很冷淡地拱手施了個禮,也不說話,尋一塊岩石坐好。
眼下天下道門公認的三大正統門派,嶗山、崑崙、蜀山,都有傑出代表出現,會聚在這龜山龍王廟之前,簡直是百年難遇到的一件大事。
但除了他們四個之外,再無旁觀者在場,根本沒有人知道他們匯聚於此,到底是為了什麼。
就算做出些足以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怕也會湮滅在風雨之中,而不為人所知吧。
在這個世界,本來就不缺乏秘密。
……婚期迫近,日子屈指可數,陳劍臣便向學監告假。
學監自無異議,答應得很乾脆。
要知道等朝廷正式的文書下來,陳劍臣便不再是明華書院的生員,而是國子監的一員了。
請了假,陳劍臣帶著嬰寧回到家中,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無奈家長里短,基本都插不進手。
莫三娘笑道:“留仙,你只負責請賓客一事即可。
”陳家基本沒有什麼親戚,女方亦然,所請的賓客主要在於陳劍臣的人脈——在學院結好的王復等人自然要發請柬,還有先生們……最後,顧學政和許知府那邊都派了帖子。
不過可以猜想,許知府是不可能來的,最多就是送一份隨禮;而顧學政方面也不一定會駕臨。
倒不是說他們擺架子,而是彼此身份相距過大,自然有幾分矜持。
其實他們來不來,陳劍臣不是很在意,以他本意,也不想搞得太繁雜,隨便在家中擺開幾桌,熱鬧喜慶過久可以了。
樸素又不失體面,和和諧諧,多好!快快把酒席應付過去,進洞房才是王道。
這幾天,金針齋也早就摘去了牌子,不再營業了,想必魯惜約也在精心準備,要當一個漂漂亮亮的新娘子,好過陳家的門吧。
多時夙願,終於如願以償,那滿足的幸福如蜜糖,能甜得從心坎間流溢出來,做夢都會輕輕的笑出聲呢。
大婚之期越近,魯惜約就越是緊張,生怕哪裡又會出什麼差錯。
這般患得患失的焦慮情緒,一直持續到大喜之日的到來。
她披了紅蓋頭,鳳冠霞帔,在閨房中綉床上,坐得直直的,雙手交叉在一起,搭在小腹下面。
然後,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了等待。
第兩百二十九章:成親固有言道,人生三大慢,等車,等人,等拜堂……或者說,等死也是很慢的,不過大煞風景,卻不登大雅之堂。
這些等待的形式,總是充滿了一種焦慮又期盼的情緒,很複雜地混合在一起,就形成一股難以明喻的滋味,在心間打轉,使人根本做不到靜心,總要站起來,一邊翹首張望,一邊在房間里來回地踱步。
只是魯惜約如今為新人,在禮儀上根本不能動,唯有靜靜地坐在床上,一顆活躍的心卻早飛了出去,要飛到門口去傾聽那喜慶飛揚的嗩吶喇叭吹奏聲。
如此迫切渴望的心情,絕不會因為距離長短而有所遜色。
事實上,陳家就在斜對面而已,不過二十步的間距。
然而這個步數,對於飄落多年的魯惜約而言,二十步,已然等於一輩子。
嫁過去,成為陳家的人,成為陳劍臣的妻子,就是一輩子的事情,絕對不會存在半點水分。
時間移動的步子前所未有的慢,什麼“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什麼“度日如年”等等,都無法確切地把魯惜約眼下的心情形容出來。
她十隻如蔥白嬌嫩的手指交纏在一起,變出許許多多的花樣,已毫無遺漏地出賣了其時的內心世界。
終於,彷彿過了幾個世紀之後,外面一陣激昂悅耳的嗩吶聲傳了進來。
時辰已到,陳劍臣來接新娘子了。
今日老天爺也分外的給面子,淫雨多日,終於捨得放晴,太陽公公很難得地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今天的陳劍臣,衣著非常傳統正式,一身非常吉慶的紅色,大袖衫,紗冠。
還騎著一匹租來的馬。
人逢喜事精神爽,騎在馬上。
更顯示出挺拔的身形,劍眉朗目,英氣逼人。
陳家辦喜事,左鄰右舍都早已知道,此時便蜂擁出來看熱鬧。
尤其那些孩童們,更是活躍,奔走嬉笑,要等喜糖吃。
距離雖然短暫。
但該做的各項禮儀還是少不得,約莫半個時辰后,才順利將魯惜約接出屋子,上了轎子。
此時陳劍臣額頭隱隱都流出了汗。
對於那些繁瑣的禮節問題,實在有些吃不消的感覺。
接到新人,打道回府,又是一番講究。
再忙活了進半個時辰。
塵埃落定,宴席開始——幸虧陳劍臣當初買下的房子夠大,在庭院里擺開十桌,能夠容納下所有的來客。
這個時候,陳劍臣自然不能進洞房的,要在外面敬酒。
難得機會,王復諸人哪裡肯放過他?一個個非常有默契地端著酒杯上來恭喜,熱情難卻,不用多久。
陳劍臣就喝了十幾杯。
王復見到,嘿嘿偷笑,心道:新郎哥被灌得爛醉如泥了,晚上只怕不能洞房咯——關於陳劍臣的酒量,他自是一清二楚的,十杯為極限。
然而令他大跌眼鏡的是,如今陳劍臣連飲了十餘杯。
依然精神奕奕,談笑風生,眼神沒半點朦朧。
這是怎麼回事?王復幾乎都懷疑陳劍臣喝的不是酒,而是水了。
但沒道理呀,酒明明是自己親手倒過去的。
根本造不了假……一咬牙,不信邪。
朝席方平蕭寒楓兩個打個眼色,繼續上。
酒過幾巡,一巡又一巡,眼看陳劍臣都喝了三十杯酒,仍然玉樹臨風般屹立不倒,一點事兒都沒有。
他沒事,王復這邊哥三個反而有事了。
要知道他們也沒少喝,尤其打頭陣的王復,二十幾杯酒下肚,雙眼已開始數星星,他百思不得其解地盯著陳劍臣,舌頭都大了,說不出話來:十杯酒量的陳劍臣何時竟然變得如此海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