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知府心頭疑雲大起,親自過來檢測,當看到毛大背部時,臉色一變:“你,你背後有紅字,你是兇手!”眾人紛紛注視,就見到毛大的後背上,果然寫著兩個大字:兇手!兩個大字,殷紅如血,也不知是用紅漆寫得呢,還是真用血寫的,端端正正,觸目驚心。
毛大身體一個哆嗦,心理再也承受不住,完全的崩潰下來——話說他剛才可根本沒有感覺到有誰在自己背上寫下了字,一點感覺都沒有。
那麼,除了神明外就真沒有其他解釋了。
舉頭三尺有神明!原來是真的……自從上一次“撞邪”,毛大心中便留下了極濃重的陰影,眼下再度出現不可思議的靈異事件,猶若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斷脊背的駱駝,頓時癱軟在地,瑟瑟發抖,臉色蒼白得可怕:“我招,大人,我招了……”第兩百二十七章:判決“大人,我招了……”蒼白軟弱的話語,出自毛大的嘴巴。
這一聲出,令得周圍的聲息瞬間沉默,便是許知府,都有片刻的失神,直到一旁師爺扯了扯他袖子,才讓他回過神來。
微微吐了口氣:“毛大,是你殺的卞家員外?”到了此時此刻,再沒有抵賴的餘地,於是毛大一五一十就將撿到繡花鞋,然後冒名蕭寒楓,在夜間潛入卞家,企圖求歡,不料驚動了卞家員外,雙方發生爭執,乃至於將卞員外錯手殺了的過程全部說了出來。
絲絲入扣,再無半點疑竇。
他也是色膽橫生,拿到繡花鞋后,心想著只要騙取胭脂開了窗戶,闖進去就能將那美人兒撲倒,行那好事。
毛大甚至還幻想過,只要霸王硬上弓,奪取了胭脂的清白之身,或有機會當上卞家的乘龍快婿呢。
這並非異想天開。
卞家只有一個女兒,女兒又被他毛大弄了,說不定直接一步到位,珠胎暗結什麼的。
到那時候,家醜不可外揚,卞員外的選擇不會太多。
只可惜,如今一切都成為泡影。
很快,師爺便寫好供詞,拿給毛大畫押,按手印。
隨即有衙役上前,給毛大戴上枷鎖鐵鏈,準備押解回衙門——“許青天!許青天!”百姓歡呼雷動,熱情洋溢。
他們心裡此時又在想:那蕭寒楓乃是明華書院的生員,秀才出身,手無縛雞之力,怎麼可能是兇手呢?果然案情別有乾坤,真兇另有其人……“事後諸葛亮”的念頭一旦萌生。
就不會再壓抑下去,最後匯合在一起,由衷歌頌起許知府來。
——百姓千萬,所求不過安居樂業,所望不過頭上有青天。
如此而已。
許夢澤當江州知府多年,固然判案武斷。
頗有些剛愎自用,但還是比較公正的,在民眾中有一定的名望。
現在,這名望瞬間達到了頂點。
巨大的聲望值來得讓許夢澤沒有多少心理準備,故而面對潮水般的歌頌。
他的神色還是有點僵硬的。
百姓歡呼著,可心底仍然有疑問:那寫在毛大背上的字到底是怎麼回事?莫非是知府大人故意設下的局,那毛大做賊心虛,才不打自招?正應了老話:攻心為上!然而許知府和顧學政等人都是疑竇叢生,可當他們要尋找那唯一可能知道真相的陳劍臣時。
卻發現陳劍臣不知什麼時候離去了。
這算不算事了拂衣去?或者。
應該不算吧。
然而下面的事情,真不需要他做什麼了。
毛大鋃鐺下獄,被送進了死囚房;而蕭寒楓自然是當堂無罪釋放,許知府在判詞中,有“蝴蝶過牆,隔窗有耳;假中之假以生。
冤外之冤誰信”之言,頗有感觸。
至於胭脂和蕭寒楓之間的瓜葛。
能有沒有發展,就需要看他們的造化緣分了。
判決完畢。
退堂,人潮散去。
後院,許夢澤和顧惜朝對面而視,良久無言。
在這件事情的過程中,他們或多或少地讓陳劍臣便宜行事,其中不免懷著私心,甚至說“不懷好意”亦不為過,但最後結果卻讓兩人大跌眼鏡,回想起來,整個過程中陳劍臣所表現出的信心,沉穩,擔當,無不令人刮目相看。
此子,真如橫渠先生所說的非池中物……又想到寫在毛大背上那詭秘而且難以解釋的兩個字,更讓陳劍臣身上蒙上了一層神秘感。
這神秘感,使得顧學政和許知府都感到不舒服,他們不甘心接受這麼一個玄之又玄的事情結果,然而又放不下身段去問。
況且,就算問,那答案恐怕也不如人意。
或許,保持現狀倒是個好選擇。
城隍廟許知府判案,影響極大,很快就傳遍全城,熱論的中心,自是許青天。
和陳劍臣沒有多少關係,事實上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有他的存在。
在替蕭寒楓洗霉氣的宴席中,王復等三人都眼巴巴地看著陳劍臣,希望能從他嘴巴里得到一個答案。
陳劍臣微笑道:“你們該去問知府大人。
”當然,以他們的身份地位,是不可能敢去問許夢澤的。
於是,整件事便沒有了答案。
事件本身所籠罩住的神明色彩,反而更能讓人所津津樂道,經久不衰。
與此同時,還帶旺了城隍廟的香火呢。
……同樣沒有答案的,還有新官上任的宋崇,他找時間將石大蟲送去那崇陽寺,費了很大一番周折,才請到主持元寶大師出來相看。
大師只看了一眼傻乎乎的石大蟲,便道:“這位施主走魂了。
”“可還有救?”他沒有對元寶大師說實話,只說石大蟲夜間淋了一場雨便變成這樣。
元寶大師搖搖頭,示意沒有了法子。
不過他開口請宋崇將石大蟲留下,要收其為沙彌。
宋崇答應得很乾脆,石大蟲已經廢了,留在身邊還有什麼用?不如做個順水人情,丟下來算了。
石大蟲丟給了別人,但宋崇心頭上的恨卻不曾丟下半點。
必殺陳劍臣!這就是他的恨。
近日鑒江河堤決堤的影響日漸擴大,有不少災民都朝江州城府涌了過來。
他們一無所有,他們拖兒帶女,他們只求有地方住,有一口飯吃。
而如果最簡單的願望都無法達成的話,他們就會在一夜之間變成亂民。
從古至今,這都是一個令朝廷頭疼的問題。
災難往往是百姓作亂的誘因,是導火線,一旦點燃,很快就會一呼百應,勢成燎原。
而地方出現了亂民,那也就意味著當地官員要倒霉了。
烏紗不保是小事,人頭不保才是大事。
因此,為了預防局面失控,江州張知州早早就想好了對策——關城閉戶是肯定的,如果讓大範圍的災民湧進城來,後果難以收拾;災民進不了城,又沒有其他更好的地方去,唯有在城外面安頓下來,等待官府施捨。
然後就是和江湖幫會虎豹盟合作,讓宋崇來當協管,帶領一批手下,專門負責維持災民的秩序。
宋崇他們做事,可比官府給力多了,更狠辣,更果斷,更暴力,更會嚇人。
同時,可能的話,他們還將是替罪羔羊的不二人選。
對於某些門道,草莽的宋崇沒有去想太多,他只知道自己搖身一變,從賊變成了官。
既然當官了,手裡就有了權力;既然有了權力,就應該好好利用,從而獲得最大的好處,更不能讓自己過得憋屈了。
問題就在於,自從遇見陳劍臣,他就感到憋屈了。
想搶的美人兒沒有搶到,殺人又沒有殺成,他宋崇縱橫江湖多年,何時有過這般的不痛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