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陳劍臣總想找個門路多賺些錢來,幫忙補貼家用,分擔壓力。
百無一用是書生,說的就是未中舉人之前的狀況,肩不能挑,手不能舉,滿口之乎者也,所謂的滿腹經義詩文,放個屁都不響。
陳劍臣絕不願做這樣的書生,他的見識決定了其志不在此,而有心的求新求變——鍛煉身體是一方面,發掘正氣的訣竅是另一方面。
得知辟邪筆中蘊涵的正氣會隨著使用消耗而逐漸減弱,乃至直到完全消失后,這讓他又產生出一種危機感——單純的依賴外物,此路並不持久。
人,最終還得依靠自己本身的本事。
天下最大,道理最大,可道理也必須要通過你的本事表現出來;否則就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只是空洞的說教,不能讓別人信服。
看著陳劍臣在大口大口地喝粥,阿寶坐在一邊很滿足地看著,等他吃完,又立刻搶著收了碗筷,拿出去清洗。
吃過粥,陳劍臣有了興緻,又鋪開白紙開始練字,不過他沒有使用辟邪筆,而是用另一支尋常的毛筆——好鋼用在好刃上,辟邪筆,是要留著對付狼妖的;尤其現在這情況,更不能輕易耗用。
相信等嬰寧回來,此事就該做個了斷了。
第二十六章:凶焰三天。
嬰寧一去竟然三天都不見回來,陳劍臣心生疑慮:莫非小白狐失手被狼妖擊殺吞噬了?這並非是什麼不可能的事,畢竟事到臨頭,實在有太多的變數出現,充滿了偶然性,有時候一個小小的細節就能決定事情的結局。
如此想著,陳劍臣便有些焦急。
他和嬰寧相處了一段時光,對其頗有好感,在陳劍臣心目中,嬰寧就像是一個懂事禮貌的小女孩子,勤奮好學,知書識禮,懂得知恩圖報。
諸種品質,俗世中很多人都未必具備。
陳劍臣本和嬰寧約定,一天後它就從山上回來的。
但現在,已經過了三天,其中肯定出現了某些變故。
會是哪方面的變故?陳劍臣感到心緒不寧,他既然答應要幫助小白狐,如果其發生了什麼意外,自是會感到遺憾,耿耿於懷。
這種感覺,和失信於人差不多。
……黃昏。
嬰寧離去后的第三個黃昏,天色又見陰沉,層層疊疊的鉛雲低低地壓下來,好像要化身為一張巨大無匹而沉重的大被子,徐徐而下,把大地鎮壓住。
人在其中,沒來由就有一種壓迫感。
陳劍臣立身於院子,抬頭望天,觀察天色。
“留仙哥,進屋子裡吧,外面冷。
”阿寶走出來,脆生生叫道。
陳劍臣搖搖頭:“沒事,我就看一會。
”阿寶不再吭聲了,她知道讀書人有觀望風景的習慣,什麼風花雪月呀,什麼流水飛鳥呀,都喜歡看,看著看著,就能吟出詩句、寫出文章來。
阿寶喜歡聽陳劍臣吟詩——雖然,她根本聽不懂,但只要聽著陳劍臣抑揚頓挫的聲音,便覺得是一種莫大的幸福。
這個時候,是做晚飯的時候,村中許多人家的煙囪都裊裊地飛出了青煙,倒是一片安寧的氛圍。
突然村口處一陣激烈響起的狗吠聲打破了這一片安寧。
那陣狗吠聲響得非常突兀,猛烈,就像全村的狗同時都在扯開喉嚨吼叫般,一聽就知道有突發事件,事不尋常。
陳劍臣疾步奔出家門口,不說他,村中很多的人都聞聲跑了出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近期惡狼為禍,風聲鶴唳的,很多人都難以安心。
“啊!”不絕於耳的狗吠聲中,驟然冒出一聲人的慘叫。
“狼進村了!”然後就是一陣氣急敗壞般的大叫。
哐哐哐!有人敲起了告急的銅鑼聲——這些銅鑼,本是預備於亂世之時,有山賊流寇侵犯的時候才會敲的,已多年不見動靜。
但現在,卻雨打芭蕉般急促地響起來。
狼進村了,莫非竟是那黑狼妖?陳劍臣心一緊——他可是知道這兩天村中的獵戶都傾巢而出,奔赴楓山的了。
村中剩下的人手中雖然也有不少壯丁,但基本都是只具蠻力的漢子,難成氣候。
漢子以外,就是老弱婦孺了。
“狼進村了?”村西邊鄭大屠家,鄭大屠剛才聽到狗叫得心慌,趕緊便提了一大把殺豬刀出門看個究竟,現在一聽是狼進村,頓時嚇得一哆嗦,掉頭就閃回屋子裡,飛快地關門。
那不是普通的狼,那是一頭成妖成精了的狼……鄭大屠非常確信自己的判斷。
類似鄭大屠這般被驚嚇得關門閉戶的人不少,但也有一些膽子壯,想拿到豐厚懸賞的漢子立刻從家裡拿了傢伙出來,其中有鋤頭、鐵叉、鎚子……就連菜刀都有。
他們匯合在一塊,邁開大步沖了出去。
陳劍臣也想衝出去,後面卻被阿寶一把抱住——這阿寶年紀輕輕,看起來細胳膊細腿細腰的,此時居然爆發出巨大的力氣,抱得陳劍臣緊緊的,不讓他出門。
很快,莫三娘也慌裡慌張地跑了出來,叫道:“留仙,趕緊回來,阿寶關門。
”陳劍臣沉聲道:“娘,阿寶,你們這是做什麼?我身為讀書人,自該有道義氣節,豈能眼睜睜看著一頭畜生禍害鄉鄰而自己當縮頭烏龜?”莫三娘帶著哭腔道:“我不管,無論如何我都不會讓你出去的。
”此時外面已經亂成了一鍋粥,雞飛狗跳的,七、八條漢子正手持器具,一邊吆喝壯膽,一邊把一頭巨狼團團圍住。
那頭巨狼,全身皮毛漆黑如墨,體型龐大,竟如一頭牛崽子一般,一對銅鈴般的眼睛凶光畢露,面對著把它圍住的人群,絲毫不懼,反而露出了滿口的尖牙利齒。
“旺財,上去咬它!”其中一個漢子一聲吆喝,命令自己的看家狗去咬黑狼。
可那隻狗剛上前幾步,被黑狼一瞪眼,便嗷嗚一聲哀鳴,掉頭就跑,跑得遠遠的了。
漢子罵了一聲粗口,吼道:“我們一起上。
”舉起手裡的一根碗口粗的木棒,搶先撲了上去;其他人也不甘示弱,不約而同地發起了進攻。
吼!居中的黑狼猛地仰天一聲嗥叫,聲音極大,震得人耳膜都在嗡嗡響。
呼!彷彿打了一個噴嚏般,黑狼兩個大鼻孔中驟然飛出兩道清氣。
清氣遇風而變,瞬間變成一股大風,呼嘯飛旋,飛沙走石,狂亂無比。
被這股大風一刮,別說動手,就連眼睛都睜不開;勉強睜開的,基本都被狂風颳起的泥沙眯了眼睛,又癢又疼,淚流不止。
走啊!這一下,所有的人都慌了,頓時失去了拚鬥的勇氣,奪路而逃。
吼!黑狼這一陣肆虐,大感快意,又是一聲嗥叫。
但它並沒有追逐眾人,反而施施然地四腿邁開,在村中走著,一邊走,一邊低著頭,用鼻子在地上嗅著,彷彿在嗅著什麼蹤跡。
如今它簡直就是把景陽村當成了楓山後山,隨意而行,村中的人都躲在家裡,無不噤若寒蟬。
別說人,就說那些豬狗牛羊都似乎感受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存在,紛紛匍匐在地,聲息全無。
此時此刻,就算黑狼走過來,一口把它們吃掉,它們都會表現得逆來順受的。
狼妖凶焰至斯!吼!黑狼驀然發出第三聲嗥叫,聲驚四野。
陳劍臣臉色一變——他很清楚地聽到這一聲,就是在自家門口外吼出來的。
狼妖來到了他家門口,停住了腳步。
它,就在門外!第二十七章:狼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