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復笑道:“王媽媽,這位乃是陳留仙陳公子,我們書院的廩生。
”陳劍臣進學國子監的事情還沒有完全確定,卻不好亮這一層身份出來。
否則的話,定能使得這老鴇刮目相看。
對於這個名字,那王媽媽卻是不曾聽聞過的,只當是王復的同窗,雖然有個廩生身份,但在她眼內也不算有什麼了不起。
看其衣著樸素,料想不會有什麼來頭。
然而她常在歡場周旋,內心真實想法絕不會輕易顯現於臉上,笑道:“原來是陳公子,難得前來捧場,日後可得多多來哦,來,我敬你一杯。
”說著,就很熟練地倒了兩杯酒,自己端了一杯,另一杯則遞給陳劍臣。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陳劍臣倒沒有多加推諉,接過酒杯就喝了。
王媽媽是個大忙人,敬完一圈酒後就笑眯眯著出去了,要到別的雅間去趕場——拉攏客人,都是身為老鴇的基本功夫。
畢竟青樓作為標準得服務行業,服務態度不可或缺。
“陳公子,雅翠也敬你一杯。
”四位姑娘中,其中一個身材高挑,長著一對水汪汪桃花眼的一陣香風地來到陳劍臣身前,舉手卻只倒出一杯酒來。
先自己抿了一口,然後將酒杯遞過來。
媚眼如絲,勾勾的盯著陳劍臣。
此女善於觀察,看起來陳劍臣年紀最少,但在王復等三人中,居然都隱隱以他為首的樣子,實在有些奇怪。
不禁多觀察了陳劍臣一番,竟越看越是中意:少年劍眉朗目,鼻子隆準,英氣中不失文雅,書卷氣內又裹挾著一股極其沉穩的氣質,在讀書人當中可謂鶴立雞群的存在,真美男子也。
最難得的是,看其模樣,彷彿第一次來歡場,可是難得一見的“童子雞”級別的,不由便動了些小心思。
她向陳劍臣敬酒,自己先抿了一口,再將酒杯遞給陳劍臣。
這可是有個名堂,叫做“留情酒”。
說白了,就是說喝了這杯酒,晚上便請公子留下過夜吧——當然,情歸情,該給的過夜費還是要給的。
王復三人算是老鳥了,尤其王復,在遛鳥樓中也稱得上是一位常客,VIP級別的金主,否則那王媽媽哪裡會專門來雅間敬酒?他們自是明白小翠這一杯酒的涵義,紛紛起鬨。
要知道今天王復請來雅間彈奏歌舞助興的四位姑娘,個個青春貌美,都有些身份,層次不低,等閑時候要包她們過夜,還得費一番周折,灑下許多銀子才行。
眼下陳劍臣一聲不吭的,雅翠就自薦枕席了,當真是人與人之間有差距啊。
陳劍臣雖然不明白什麼“留情酒”,可對於其中的曖、昧自是了解的,不禁一皺眉毛,正想著要用個什麼方法推了去。
“公子,請喝酒!”那雅翠見到陳劍臣面現窘迫之色,心中莫名的歡喜,於是更進一步,挺起鼓鼓的胸膛,幾乎要湊到陳劍臣的面前去了,臀部扭出一道蜿蜒的曲線,準備等陳劍臣喝了這杯留情酒,就一屁股坐到他大腿上去。
“哎呀!”她心頭的小心思剛湧起,手腕莫名其妙的一抖,而且是詭異的往後抖的,剩下的大半杯酒全部潑了出來,淋漓的倒在她自己的胸口處,把胸襟全部打濕了。
在此過程中,可沒有任何東西觸碰到她的手,卻不知為何她會如此不小心。
不說別人,就連她自己都是一頭霧水,趕緊用手捂住打濕的胸口,嬌聲道:“陳公子,酒水沒有潑濺到你吧。
”這一句話,還是顯示出作為一位訓練有素的“服務人員”的素質來。
陳劍臣彷彿已聽到了後面嬰寧惡作劇般的笑聲,表面不動聲色,道:“我沒事。
”“那妾身先去換一身衣衫……”微微垂著頭,走出去了。
只是個無傷大雅的小插曲、小風波而已,並不會影響大家的興緻,倒是忽然間門外傳來的一聲爆喝,一下子把諸人飲酒作樂的情緒全部打爛了:“什麼?你說那魯公女從良了?”這一聲喝,猶如霹靂一響,就算雅間關住了門,但本來就差勁的隔音效果,哪裡聽不到?答話的是那老鴇王媽媽的聲音:“稟告宋幫主,魯公女真得在年前就從良離開本樓了,妾身如何敢欺瞞幫主?”她的聲音帶著顫音,先前的大方從容無影無蹤,很是畏懼的樣子。
“哼,你敢讓她從良,可曾問過本幫主?”聲音霸道,說出來的話,更是霸道。
第兩百零五章:妄為外面的言語涉及魯惜約,不但陳劍臣,就連王復等人都豎起了耳朵聽,然後把目光投向陳劍臣那邊,生怕他會發怒暴起,出去與人爭執。
對方雖然看不見面目,但聲音奇大,似打雷,霸氣十足,況且自稱什麼“幫主”,一聽就知道不是善類,乃是江湖中的人物。
這些人物,往往就是“亡命之徒”的代名詞。
這天下間有朝廷,怎麼會沒有江湖?但所謂江湖,絕非武俠小說所寫的那樣,門派林立,佔據名山大澤,永不止休地進行正邪相爭之類的,卻是更接近現代的拉幫結社,盤踞在各大州府之中,控制經營各類的生意,收取保護費等等,自免不得作出許多橫行霸道的事情來。
龍蛇混集,黑白通吃,遇到這些人物,尋常百姓哪裡敢聲張,大部分都是忍氣吞聲了事,惹不起盡量躲開就是了。
那王媽媽道:“宋幫主,妾身也不願意讓她從良啊,無奈當初這丫頭死活不肯簽訂賣身契,我怕把她逼急了會一拍兩散,就暫且答應收留她下來。
想著慢慢磨掉她的性子,耗得幾年她就會屈從了。
熟料年前她說回去祭拜爹娘,再回來時就提出跳出合約了……”魯惜約跳出合約,一方面佔了理,另一方面也是付出了大量的錢財,這才換得一個自由身,到城中開金針齋。
宋幫主冷哼一聲:“王媽媽,當初本幫主離開江州之時可是對你說過的,這魯公女本幫主要定了。
”王媽媽噤若寒蟬,不敢搭聲——這宋幫主單名叫“崇”,乃是北方虎豹盟的副幫主,武功高強,可裂石開碑,殺人如麻,正是噩夢般的人物,招惹到他等於是招惹到了閻羅王,簡直自尋死路。
宋幫主又冷聲問:“如今那魯公女在什麼地方?”王媽媽知無不言地道:“據說她在東郭街頭處開了一間醫館,叫金針齋什麼的。
”宋幫主一愣,失笑道:“不做婊子改做大夫了,倒是有趣得很。
正好,待本幫主去見識一番,看她能有什麼本事,能走得出我的五指心。
”說完,大踏步走了。
那王媽媽如釋重負的拍拍胸口,噓一口氣:“嚇死我了……”雅間內,陳劍臣霍然而起。
王復瞧得明白,嚇了一跳,趕緊過來把他抱住:“留仙莫要衝動,我們報官吧。
”蕭寒楓也開口勸道:“就是,留仙學長,你現在深得學政大人青睞,不如直接請大人出面的為好,諒那廝也不敢輕舉妄動。
”君子動口不動手,這觀念早已根深蒂固,在他們看來,陳劍臣始終是一個斯文讀書人,要他和江湖人正面衝突打交道的話,那不等於秀才遇到兵了嗎?會吃大虧的。
陳劍臣拉開王復的手,道:“報官的事情再說,現在人家可是打到家門口了,自得去‘接待’才行。
”他說得雲淡風輕的,但內心已動了真怒。
對方辱及魯惜約,就是辱及他,叔可忍嬸不可忍,別說那宋幫主不放在他眼內,就算很厲害又如何?陳劍臣從來都不是貪生怕死之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