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嬰寧見到他寫字,便脫離打坐的狀態,走過來觀摩——嗡!它剛走到書桌邊上來,探頭去看字的時候猛然看見那十個墨汁張揚的大字,字字皆有光芒激發而出!這些光芒,極其微弱,唯有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下才能隱約看到。
但這一刻於嬰寧的眼眸中,那些光芒竟根根如刺如針,嗖嗖嗖的全部刺上身來。
疼!嬰寧只覺得腦袋裡嗡然一炸,無數亂七八糟的念頭翻滾如潮,一下子要把它淹沒,又彷如赤身置於獵獵的火爐之內,身上無一處不疼,直要被灼燒得寸寸化灰一樣。
嘰!嬰寧不可抑止地發出一聲尖叫,拼盡全身的殘餘力氣,呼的轉身鑽進了床底下,縮成一團,全身顫抖不已,簡直就像一個驚嚇過度的小女孩般。
它突然的異常,同時令得陳劍臣一驚。
此時外面已傳來阿寶關心的聲音:“留仙哥,你房子里怎麼有怪聲?”陳劍臣長吸口氣,打開門,微笑道:“沒事,剛才有個老鼠跑了出來,被我打了一下。
”先前阿寶並沒有聽得太真切,但見到陳劍臣沒事,自然放下心來,不再多問。
重新把門關上,陳劍臣內心已是驚詫莫名,不知為何嬰寧會突然如此害怕,就像是遇到了什麼天敵一般,難道,那狼妖衝進來了?此事非同小可!但轉念一想覺得不可能——村子外面已經布下了好些陷阱,又有幾名經驗老到的獵人守夜,如果狼妖到來,他們應該會有所發現才對。
畢竟妖狼並不算很厲害的妖物,除了靈智已開,以及本體強壯兇悍外,並沒有掌握到什麼得力的法術。
至於陰神出竅,在如此寒冷的野外,它斷然不敢嘗試的,出竅等於自取滅亡呀。
解鈴還得系鈴人,這事須得問嬰寧才清楚。
只是白狐現在仍處在恐懼的狀態中,要等它冷靜下來才能問個明白。
嬰寧的精神狀態恢復的時間要遠比預期中長,足足一個時辰后它才小心翼翼地探身出來。
“嬰寧,發生了什麼事?”陳劍臣沉聲問道。
嬰寧的目光望著書桌上的紙和筆,仍然帶著驚慌之色,不敢靠近半步。
陳劍臣心一動,馬上去取過昨天晚上白狐所用之筆,以及紙張,遞過來。
嬰寧接過,右前肢仍在微微發抖,它稍作停頓,覺得無法寫字,便又打坐閉目,調理精神,好一會才張開眼睛,開始寫字,七個字:“公子筆下有正氣!”陳劍臣一愣神,“正氣”的意思他自然明白,但對方所寫的意思就有點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了。
嬰寧繼續寫道:“小狐曾聽一個私塾的老先生說過,讀書人只要念頭剛正,內心嚴明,身懷大義,讀書破萬卷后就能做到下筆如有神,字字珠璣,那字墨里蘊含有正氣,光明正大,剛陽無匹,鬼神辟易,百邪不侵……那時我曾以為那老先生只是信口開河,天下間如何能有這般存在?但萬萬沒想到公子筆下竟有正氣,我先前靠近去,一下子就被其所傷,魂魄如被焚燒,幾乎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陳劍臣依然聽得一頭霧水,他自己是什麼來歷自己最清楚,那玄之又玄的一套說辭根本套不到自己的頭上來。
正氣?他取過剛才所寫的那幅字,仔細看了看,並沒有看出什麼名堂,也就是一幅字而已;而且是練筆的——這樣的字他不知寫過多少,但基本都是寫完就扔了,只因覺得不夠滿意。
嬰寧又寫道:“那老先生還說過,正氣亦分強弱,弱一些的在筆墨里一經揮發,就會消失掉……”這句話陳劍臣倒好理解,做個簡單的比喻,正氣就好比法力,都屬於消耗品一類,用完就沒了。
那修道之人把法力灌注刻畫於道符上,道符便具備了非同一般的作用。
如此說來,自己筆下有正氣,那寫出來的字就如同那些道符,同樣具備了非同一般的作用?想到這,他一顆心怦怦地跳,覺得這一切實在有點不可思議。
陳劍臣冷靜思考——他幾乎可以肯定,自己本身並不具備什麼正氣,而那些紙和墨都不值得懷疑,那麼,唯一有問題的,就該是那支地球產品“辟邪”筆了。
傳說中,這支筆曾為神話故事中的傳奇人物捉鬼天師鍾馗所用,難道,這都是真的?陳劍臣一早就懷疑這支筆有問題,不過多番研究毫無發現,沒想到如今誤打誤撞之下反而發現了一些端倪。
只是還遠遠不夠,辟邪筆裡面肯定還隱藏著更大的秘密有待發掘。
可要如何發掘呢?陳劍臣頗有些急切,他現在就像面對寶山而不得其門而入,如何不心急?嬰寧見他正在沉思,也不敢出聲干擾。
先前那一下真把它給嚇壞了,受筆墨上的正氣一衝,幾乎魂飛魄散。
對於陳劍臣,它不知不覺間又多了幾分敬畏。
在它眼中,陳劍臣決然不同其以前所見過的任何一個讀書人,沒有半點迂腐之氣,或者,這才是他能筆下生正氣的原因所在吧。
剛正嚴明,說來簡單,但天下間真正能做到的人能有幾個?第二十三章:生花“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
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
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冥。
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這一首蕩氣迴腸的《正氣歌》,陳劍臣記憶猶新,其意本是抒發出一種堅貞不屈的情操氣節,卻想不到穿越時空之後,竟然真有“正氣”存在,而且有大功用。
陳劍臣拿過辟邪筆,仔細端詳,看完之後又輕輕敲擊筆杆子,聽到一陣清越的迴響,不像是普通的鐵木材料;再拿近些,看筆頭的毫毛,好一番研究,終於給他看到了一處不同尋常的地方。
白色!那一簇圓潤飽滿的筆頭之上,邊緣地帶,赫然有兩根毫毛為白色,不沾絲毫的墨汁,瑩瑩發亮,竟猶如兩根明晃晃的刺針,潔白無瑕,有晶瑩之質。
——其實整支辟邪筆的造型都是非常漂亮流暢的,筆桿不用說,而那筆頭不知用什麼動物的毫毛製造而成,深得“尖、齊、圓、健”四德。
當真稱得上是“策目穿如札,毫鋒銳若錐”。
如今筆頭上,乍然出現了兩根玉質通透的毫毛,平添出一絲亮色,更是讓整支筆一下子生動起來,恍若具備了神韻!陳劍臣可是記得清清楚楚,剛穿越那會,他研究辟邪筆不下幾十次,翻來覆去地看,但都沒有發現有白色的毫毛;換句話說,毫毛變白,應該屬於後來的事情。
有所發現,他更是興趣濃生地把玩著,愛不釋手。
心裡期盼耍著耍著,又能耍出一些名堂來。
不過現實就是現實,陳劍臣弄完了大半個時辰,筆依然是筆,他依然是他。
哎……時機未到。
他放下筆,正看到嬰寧端端正正地立在一邊,似乎有什麼話要說似的,便道:“嬰寧,你不用怕,我不會害你的。
”就見到嬰寧伏地磕拜,眼淚竟如泉涌而出,滴滴答答地流在地上。
陳劍臣微笑著扶起它。
嬰寧稍作遲疑,忽而取過紙筆,寫道:“嬰寧斗膽請公子出手,替小狐做主。
”陳劍臣一愣,但很快就明白了它的意思:“你是要我去對付那狼妖?”“正是,如果公子幫嬰寧報得大仇,嬰寧從此以後,一定銜環結草相報。
如違此誓,天地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