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入聊齋 - 第16節

後來又過來一個人,見狀嘆息說:“怎麼能這樣褻慢神靈呢!”連忙把神像扶起,虔誠地用衣袖仔細拂拭乾凈之後安放回廟裡的神座上,再恭恭敬敬地叩拜一番才離開。
這人走後,廟裡的小鬼對大王說:“豈有此理!要不要降禍懲罰那傢伙?”大王答:“當然要!就給後來的那傢伙一些苦頭吃罷。
”聞言小鬼很吃驚:“不是該懲罰前頭那人嗎?後頭這人對您可是畢恭畢敬的!”就聽大王說:“前頭那個是惡人,我們拿他有啥辦法?收拾後頭這個可容易多了。
”——由此得知,鬼神都欺軟怕硬,更何況凡人?陳劍臣急著要趕回家,倒無心揪阿三見官,相信這一次后,對方再不敢弄什麼花招了,當下冷聲道:“阿三,你好之為之。
”說完,拂袖而去。
等他走遠,阿三才敢摸索著坐起來,只覺得胸口劇痛,不知骨頭斷了沒,天寒地凍的,他額頭居然在冒冷汗,暗叫倒霉:有言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這陳大秀才倒好,直接拳腳相向,兩招就把道理說得明明白白的了。
這還是秀才么?哎,自己惹不起他……阿三吐一口帶血的口水,但腦海里一個老大的疑問始終揮之不去:以前可從未聽說陳劍臣具備武力的,難道其中有什麼關竅……唉,不管了,反正日後躲得他遠遠的就是了,自己也是被豬油蒙了心肝,竟敢對他下手,何苦來著?他晃了晃腦袋,正想離開,猛然聽到身後有一陣粗急的喘氣聲傳來,大感驚訝,回頭一看,幾乎要被嚇得叫出聲來——原來不知什麼時候,一匹烏光油亮的巨狼竟然無聲無息地來到他身後三尺處。
這狼長得體型彪悍,毛皮漆黑如墨,耳朵長而尖,一雙大眼凶光畢露,大嘴一裂,登時露出滿口尖銳交錯的獠牙。
“畜生,滾!”阿三吃了一驚,急忙在地上抓起一小塊石頭扔過去,然後趕緊爬著去找掉落的匕首。
嗚!他丟出去的石頭偏掉了,沒打著黑狼一根毫毛,黑狼發出一聲低吼,猛然飛撲上來,一下子把阿三撲倒。
阿三本來也算身強力壯,只是眼下有傷在身,手腳的力量以及敏捷度都大打折扣,被巨狼按捺住,竟然掙扎不脫,他心中驚懼交加,急忙大喊救命。
然而此時陳劍臣早已走遠,附近更無第二個人在,哪裡還有人來搭救他?噗!慌亂之間,黑狼覓著一個破綻,一口咬在阿三的胸口處,尖牙入心,一股難以言喻的痛楚傳來,阿三頓時失去了掙扎的力氣,四肢發軟,眼神漸漸渙散——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喪命於狼吻之下……啊嗚!天空陰沉,白雪飄舞,但見那匹巨狼人立而起,仰天發出一聲嗥叫,那森森的巨嘴上鮮血淋漓,十分可怖。
叫完,黑狼竟就這般用兩隻後肢立地,好像人一樣甩開步子,邁步向前方走去——它走得方向,正是楓山;而在它身後,一具被開膛吃掉了心肝的屍首血流滿地,一動不動地躺在哪兒,任由雪花覆蓋下來。
此時的雪,下大了……第十九章:白狐夜深似海,萬籟俱靜,唯有雪花簌簌的飄落聲,到了明天,定然會是一片銀裝素裹的白茫茫世界……景陽村,一片漆黑,獨得陳劍臣的書房處有一絲燈光微微地透出——和其他人不同,陳劍臣總是睡得比較晚,並且不惜燈油;每當這時候,別人都以為他還在挑燈苦讀呢,但其實,他往往都只是在發獃而已。
今天晚上,他同樣在發獃。
在過去幾天,陳劍臣經歷了堪稱驚險荒誕的事情,讓他幾乎顛覆了對於整個異時空的認識,他需要一定的時間來消化這一切——就說白天之時,面對企圖謀害自己的阿三,陳劍臣就動了強烈的殺機,差點要下手將對方做掉,最後只是因為某些顧忌而放棄了。
其實自穿越來,隨著時間推移,在言行舉止上,他已慢慢消除了很多以前的習慣痕迹。
這是一種必然的趨勢,人活著,就需要適應新的環境。
當然,陳劍臣的本心並沒有發生什麼變化。
譬如,他依然一如既往的厭惡八股文,讀不進四書;在他看來,這個位面里所謂的聖賢書——四書里竭力鼓吹的道理思想,實在陳腐不堪:“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革盡人慾,復盡天理,方始為學……”滿篇都是類似的封建綱理倫常的生硬說教,不外乎就是想把天下的百姓都訓成順民罷了。
這不是真正的儒,或者說,不是陳劍臣心目中的儒,而是被閹割曲解了的!是以,作為一個穿越者,他打心底里就有抵觸;既有抵觸,哪裡還能讀得進去?接受得了?不過諸種逆反的想法念頭,陳劍臣目前是不敢有絲毫透露的,只得深埋在心坎內。
況且眼下對他而言,秀才功名的身份等若一張護身符,棄之不智。
但這始終不是長久之法,過年後學院開學,在學習期間,如果做不來那些死板僵硬臭烘烘的八股文,很容易就會露出馬腳來——這個問題讓人頭疼,而屈起手指數日子,似乎為期不遠了。
哎……陳劍臣謂然一嘆,起身,披著衣服在房間內踱步。
嗡!懷內驟然有輕微聳動,他臉色一變,伸手一掏,把慶雲贈送的護身符拿出來。
就見到護身符通體發光,瑩瑩一團。
慶雲道長說過,如果護身符發光預警,則表示有妖孽靠近。
不好!陳劍臣暗叫一聲,但還來不及反應,南面的窗戶便被掀開了一條縫兒,嗖的,一隻潔白的小狐狸溜了進來。
咦!陳劍臣其時已經操起了一張椅子,剛想砸過去,待看清楚對方才生生忍住了——居然是它!只見白狐在房間站定,人立著,舉起一對前肢作揖,然後溫順地一拜到地去,嘴裡發出輕輕的叫聲,似乎在說“不請自來,還望見諒”云云,倒像個犯了錯的小女孩兒。
陳劍臣看見,啞然失笑——他並非那些迂腐僵化之徒,更知道妖也是會分好壞的。
這隻狐狸精知恩圖報,乖巧精靈,甚得陳劍臣好感,還準備著有時間去楓山一趟,看能否與其再遇呢,沒想到它自己跑來了——於是,他緩緩放下椅子,好奇地打量著白狐。
說起來,陳劍臣在楓山上救了對方一命,可對方也送了一枚神奇果子來,讓他短期內脫胎換骨,從而能夠在今天一舉將潑皮阿三制服,大步趟過一難——於某種意義上說,幾乎也等於是白狐救回了他一命!一命換一命,什麼恩情都足以抵消掉。
問題是,這三更半夜,大雪漫天的,這神秘的白狐找上門來有什麼事?“唧唧唧……”白狐舉起兩隻爪子比劃,嘴裡不停叫喚著。
只可惜陳劍臣視聽得一頭霧水,半點都弄不明白對方要表達什麼意思。
人有人言,獸有獸語。
交流,是個大問題!折騰了好一會,看見陳劍臣依然搖頭,不知所謂,小白狐似乎有點急了,左右環顧,忽地很麻利地搬過一張椅子,放在桌子邊上,然後躍上去。
在椅子上,它先是很恭敬地朝陳劍臣做了一個禮,才人立著,伸出右前肢去拿書桌筆筒內的一支毛筆。
這支毛筆,是以前陳劍臣所用之筆。
不過後來,自從他習慣了辟邪筆后,那支筆就很少用了,便閑置在筆筒內。
至於辟邪筆,每次用完后,陳劍臣都會清洗得乾乾淨淨的,放回專門的筆盒內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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