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如此,陳劍臣依然大開眼界。
慶雲驅符的技術真是出神入化,非常嫻熟,而他身上的道符彷彿取之不盡,且各有用途,威力奇大。
如果……除掉山魈,慶雲拿回竹竿招牌,很乾脆地道:“此事已了,貧道告辭。
”他告辭的意思就是越牆而走,不和王家的人告別——至於收取酬勞之類,慶雲哪裡看在眼裡?真正的修士從來都是視金錢如糞土的,倒不是說他們不用錢,而是當他們要用錢的時候,足有一百種方法可以拿到,何須去靠著去做苦力賺取?修士,修的就是逍遙,俗世規矩,不加於身。
陳劍臣道:“道長,你的這些符可否送一副給我?”這時不提出要求,就難尋機會了。
慶雲呵呵一笑:“公子非道中人,不具法力,這些道符卻無法驅使……嗯,我這裡有護身符一道,遇到邪魅之時倒可以發光預警,且送給你吧。
不過此符僅能報警一次,完后將化為灰灰。
”說著,遞過一枚摺疊成三角形的桔黃色道符。
陳劍臣接過,立刻貼身放好——雖然無法驅符,但有這麼一道護身符在身,也算是一道保險了,只可惜依然是一件一次性消耗品。
慶雲展開縮地成寸的手段,倏然而去。
這一走,卻不知他日是否還有相見的機會了……陳劍臣倒有些不舍,他對慶雲的印象相當不錯,這個道士,甚至可以說是他的一位指路明師,讓他更清楚地認識到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
“留仙,留仙你終於來救我了……”有氣無力的聲音從書房傳來,卻是一個骨廋如柴的人兒在地上爬著,很吃力地爬了出來,看見陳劍臣,立刻激動地叫起來。
若不是聲音熟悉,陳劍臣根本認不出他就是王復——他竟然沒死,只是差點被吸成了個人干。
“拂台兄,你怎麼變成如斯模樣了?”陳劍臣故作驚訝狀。
王復抱著陳劍臣的小腿,嚎啕大哭,哭得哪一個叫肝腸寸斷,死去活來:“留仙,你不知道,愚兄苦也……嗚嗚嗚……愚兄昨晚被那妖孽糟蹋了一晚上呀!禽獸,真是禽獸,一刻鐘都不肯讓我休息!嗚嗚嗚……”一邊說,眼淚鼻涕嘩啦啦地留下來,混合在一塊,再加上一副形容枯槁的身體,真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陳劍臣倍感唏噓——禍福無門,惟人自召。
這,或者就是對於王復好色的一個大大的懲戒吧。
雖然,差點沒把他懲戒死掉。
對於王復昨晚的悲慘遭遇,陳劍臣無心追問詳情,不過也可以猜想出來,用個不太恰當的比喻說,就是王復被上百人輪了,而且對象個個都是彪形大漢的體格!當下說道:“拂台兄,那妖孽已經被請來的道長高人出手除掉了,從此以後,你自可高枕無憂。
”“是嗎?”王復驚喜地差點要蹦起來,這一動作太大,太費力氣,他本來就虛弱到了極點的身體根本承受不住,兩眼一翻白,一下子暈了過去。
瞧他的樣子,大病一場逃不掉了。
陳劍臣搖頭一嘆,打開院門,把王大財主讓進來。
王大財主一看見倒在地上的王復,立刻緊張地衝上前抱住,後來聽陳劍臣解釋才稍稍放心,仔細一看,寶貝兒子雖然暈迷不醒,但呼吸均勻,氣色明顯有所好轉。
很快,王復的妻妾都哭喊著搶了進來,吩咐下人把王復小心翼翼抬出去安置。
王大財主驚魂稍定,問陳劍臣:“留仙,那道長高人呢?我要向他拜謝,酬以金銀。
”陳劍臣回答:“那道長乃世外高人,除妖之後,已經走了,我留他不住。
”聞言,王大財主感嘆不已。
因為這件事,王家上下鬧得雞飛狗跳,亂糟糟的,根本無心待客;而陳劍臣更無意久留,很快就告辭回家。
他來得迅速,歸途卻只能步行。
寒風呼嘯,天色愈加陰沉,昏昏然,彷彿傍晚時分。
陳劍臣望了望天,臉色一緊,把身上的棉衣裹實了趕路。
如斯天寒地凍的天氣,路上幾無行人,很是冷僻。
約莫走了兩里路,前面路口終於迎來個人,身材高大,手裡還拿著一壺酒在喝,以酒驅寒。
當兩人相向越走越近,陳劍臣很快就認出了對方——阿三,竟是那天晚上被他一巴掌扇跑的潑皮阿三。
在兩人擦肩而過之時,那阿三抬頭掃了陳劍臣一眼,眼神有些異樣。
陳劍臣卻不理會,只顧走自己的路,但走著走著,他感覺不妥,微微回頭一瞥,果不其然,那阿三掉回頭,悄悄地跟在了後面,手裡,似乎還拿著一柄刀刃。
“乘四下無人,要對我下手,報一巴之仇嗎?”陳劍臣嘴角微微一撅,露出一抹冷笑——在這個世界上,並非只有妖孽才會害人;有些時候,人害人更甚,更加防不勝防,故曰:小人似鬼;惡人猛於鬼!第十八章:惡人北風呼呼,忽而有白茫茫的雪花飄落——這一場雪,畢竟沒有等到晚上便急不可待地飄落下來了。
雪花落在陳劍臣的臉上,冰冷冰冷的,但他的心,卻更加冷。
“阿三,你敢冒犯於我,難道不怕枷號三十天么!”陳劍臣霍然回首,劍眉一揚,一聲叱喝,中氣十足,彷彿憑空打了個霹靂——在天統王朝,秀才屬於有功名在身的人,即使只處於特權階層的最下層,但對於一般平民百姓而言都是高高在上的。
而且朝廷有律法規定,平民冒犯秀才,要處於枷號三十天的刑罰。
所謂“枷號”,就是犯人戴著木枷,套住脖子,再套住雙手,然後跪拜在官府衙門外示眾。
那套頭的木枷往往重達三、四十斤,戴得久了,頸脖都會被套壓得抬不起來。
如果時間過長,甚至能活活把人給壓死。
陳劍臣便依仗這一點,先給對方一記棒喝,看他會不會知難而退——被他一喝,後面的阿三聳然站定,臉上神情變幻不定;須臾一咬牙,面相猙獰地道:“把你殺了,誰知道是我乾的?”這句話一出口,陳劍臣就知道此事再無迴旋,凜然道:“好膽!”阿三箭在弦上,卻是不顧一切了,大吼一聲,手中果然把持著一把半尺長的匕首,惡狠狠衝上來。
他這也是在酒意催發之下的惡向膽邊生,要趁四下無人,把陳劍臣結果了,然後將其屍首拖到那邊的森林裡給虎狼吃掉,這樣,誰都不知道是他乾的。
其一向為潑皮,有凶性,如今天賜良機,哪裡肯放過?見他衝來,陳劍臣沉著冷靜,間不容髮之際猛然閃避開來,然後反手一掌甩出。
啪!不偏不倚,迅猛無比地一掌打在阿三的臉頰上。
噗!阿三一個踉蹌,眼冒金星,只覺得半邊臉都麻木了。
相比麻木的臉,他的內心卻震驚得無以復加——陳劍臣不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孱弱秀才嗎?為何反應能如此迅猛敏捷,力道如此雄渾,竟如武夫!陳劍臣卻不再給他喘息的機會,一個箭步上前,飛腳踹出,正中阿三胸口——這一腳,猶是前世苦練多年的身子,都無法完成得如此漂亮!阿三一聲慘叫,手中匕首掉落在地,人則橫飛出去摔到丈余遠,只覺得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噴出,濺在薄薄的雪上,觸目驚心。
這一腳,把他的凶性都踢飛到九霄雲外,掙扎著爬起來,磕頭砰砰響:“陳相公饒命,小的有眼不識泰山,求相公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