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娜自是知道陳劍臣沒有去送行的緣故,心生內疚,忽道:“先生,以前娜兒不懂事,還請先生多多原諒。
”陳劍臣笑道:“皇甫小姐看我像個小氣的人嗎?”嬌娜認真打量他一眼:“我只知道先生和一般讀書人不同嗯,先生,我們該去上課了。
”學生能如此懂得上進,先生自不可怠慢了,舉步欲行。
猛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不多一會,管家阿福就扶著一人走了進來。
王復,竟是王復。
只見他衣衫被撕破了好幾條口子,左邊臉頰被打了一拳,腫得像個大饅頭似的,左眼幾乎都睜不開了。
陳劍臣吃了一驚,忙問:“拂台兄,發生了什麼事?”王復看見他,嚎啕起來:“留仙,我們被打劫了,魯惜約姑娘被人劫走了。
”“什麼?”陳劍臣霍然色動——這幾天簡直就是事故迭生,一樁接著一樁地發生著,沒個喘息的空當。
當下王復坐下來,把經過道出——原來他們一大早就離開蘇州,開始返回江州。
在路上,魯惜約對於陳劍臣沒有前來相送而甚是黯然。
但就在他們途徑一片林子時,邊上突然殺出十餘名蒙面漢子,個個手持刀刃,不由分說沖了進來,三兩下就把王復等人打倒在地,然後擄掠魯惜約而去。
侍女香兒緊抓住魯惜約的手不肯放開,竟然被對方兇殘地一刀殺了。
香兒死了?陳劍臣的拳頭不禁緊緊握起,對於這個忠義並全的小丫鬟,他相當有好感。
沒想到就這般沒了,沒得如此意外。
人生,本就脆弱如曇花,乍看風華正茂,轉瞬已凋謝枯萎。
被劫人了而且發生了命案,王復第一反應就是要返回蘇州報官,只是人生地不熟的,不好著手,就先趕到胡庄找陳劍臣匯合,商量對策。
突然之間發生如此重大的事故,縱然陳劍臣也有些心亂,微微定神,忽問:“拂台兄,對方直接就擄掠魯姑娘走的嗎?可有搶劫其他?”“沒有,連錢財都沒有搶。
”王復回答。
陳劍臣長吸口氣,心中已有些分明,道:“不管怎麼樣,報官那是一定的。
走,我們現在就去蘇州府衙擊鼓報案。
”回頭對嬌娜道:“皇都小姐,你就留在莊上吧,不要亂跑了。
”嬌娜本想跟去的,但爹爹卻要人照顧,就道:“先生,我會聽話的。
嗯,另外你也不必太擔心,尋找魯姐姐的事情,娜兒可以讓松娘去打聽打聽……只是這兩天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松娘沒有在莊上,不知飛哪兒去了。
”松娘?很陌生的名字,不知道是誰……可陳劍臣也不及多想,急匆匆和王復出庄,坐了他的馬車趕向蘇州城府。
兩輛馬車,香兒的屍首就放在後一輛馬車之上。
這麼一個年級稚嫩的小姑娘,對方說下手就下手了,當真是心狠手辣。
陳劍臣沒有觀看丫鬟的屍首,據說是被一刀刺入心腹間,死得甚為慘烈。
他怕自己看了會當場忍不住掉眼淚兒。
馬車飛奔,鞭兒飛響,入得蘇州城后,直奔蘇州府衙。
蘇州府衙的建築布局和江州差不多——其實天下間當官者辦公的地方都差不多,首先是大,佔地大,房子大:其次是威風,建築風格森然,架勢寬宏,建造得能讓一般人還沒有進來,光看一眼就心生敬畏了就最好。
府衙大門外左邊鼓架之上,掛立著一面牛皮大鼓,白面紅身。
陳劍臣動作迅捷,馬車還沒有停穩,他就飛身而去,疾步衝上台階,就要去擊鼓,讓府尹升堂。
可他奔到鼓前時卻看到只有這麼一面光禿禿的鼓,而沒有鼓槌放在邊上。
這是怎麼回事?他正疑惑地左顧右盼,一名上了年紀的官差慢悠悠走過來,打量了一身敝舊的陳劍臣一眼,有氣無力地道:“你可要擊鼓?”陳劍臣道:“不錯。
”“老規矩,擊鼓當收銅錢一貫,方能拿鼓槌。
”陳劍臣不曾進過府衙,哪裡知道這些狗屁規矩,又驚又怒:“官差矢人,現在有命案發生,趕緊叫府尹大人升堂審案吧。
老官差置若罔聞,懶散地用小手指摳了摳耳朵,道:“死人了也得先交銀子,這是規矩。
”“哈哈哈!”陳劍臣怒極而笑,頓覺得一團怒火在胸間獵獵焚燒,直要燒得他眼睛都要通紅起來,勇從怒火生,舉起拳頭,猛地一拳打在鼓面上。
咚!!第一百一十五章:案子上好的牛皮大鼓,極其堅韌…非常繃緊,肉身拳頭打上去。
頓時有巨力反震回來,指骨間隱隱作痛。
但陳劍臣的雙拳輪流上陣,毫無畏懼地一拳接著一拳打在鼓皮上。
咚咚咚!聲音雖然不算大,但穩定而有節奏,足以讓官府裡面的大老爺們聽見了。
那老官差勃然色變,喝聲尖銳起來:“大膽刁民,亂打官鼓,好大的膽子!”陳劍臣劍眉一揚:“此鼓本為鳴冤鼓,但凡百姓有冤,人人得而敲之。
你這官差,私定規矩,亂收錢財費用,其罪可誅。
”老官差氣得三屍神暴跳,自古“衙門八字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
”這鳴鼓收費的規矩已定了不少年頭了,何曾有人敢出來說話?不料今天碰到個楞的,直接就用拳頭砸上了,簡直要挑戰官府的權威呀。
如斯想著,他就從腰間掏出一條鐵鏈子,要去套陳劍臣。
陳劍臣凜然一喝:“我乃秀才出身,你敢無端動手?”此時王復等人也上來,站到了陳劍臣一邊。
其實王復心裡是毛毛的:官差要錢就給他嘛,區區一貫而已,況且這裡是蘇州不是江州,鬧將起來,對方隨隨便便就可以下無數絆子,這案子就不好辦了。
論及官府里的彎彎道道,黑黑白白,王復可是比陳劍臣清楚得多,但他不知道,陳劍臣就算清楚,也不會忍氣吞聲地跟著別人的規矩走的。
聽到他的大喝,老官差臉色一變,有些猶豫:對方是秀才,他一介官差根本不能隨意下手,還是進去稟告師爺再做定論。
一轉身,很麻利地跑進了府衙。
鳴冤鼓響,升堂審案,此為定例。
蘇州府衙的升堂效率還是可以的,約莫一盞茶時間后,大堂擺開,兩排官差站立,杵著根水火棍,篤篤篤地擊打在地面上,嘴裡則很例牌地喊著:“威武!”陳劍臣和王復昂然進入一他們是秀才,有功名在身,有著見官不拜的豁免權利。
大堂氣勢威嚴,正中高懸匾額:“明鏡高懸”牌匾之下坐著一官,五短身材,身形如葫蘆瓜似的,一張圓臉,1小眼睛,留兩撇八字須,看起來就像個不倒翁似的。
蘇州府尹莫則宗莫大人在官場上的確可以說是個不倒翁,蘇州知州換了三任,但他這個蘇州府尹依然穩如磐石。
一如果說在天統王朝,知州一職權高位重,為一州最高領導的話,那府尹一職則差不多相當於州府法院院長,主持審理一州大小的事故案子,其中肥水,多得堪比蘇州河水,所以說這是一個人人都想坐上來的位置,大肥缺。
啪!不管有事沒豐,先拍驚堂木再說,此為官威“堂下何人擊鼓升堂?見了本官緣何不跪?”王復趕緊上前一步,作揖道:“學生江州明華書院生員王復,見過大人。
”“學生明華書院廩生陳劍臣,見過大人。
”大人身邊的師爺頓時喊道:“你們可有路引名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