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年前,蘿妮爾才十二歲。
獸人部落偷襲德萊尼主城維迪卡爾,來自弗爾格羅光明神殿的牧師們被征請為治療後援。
蘿妮爾作為神殿的聖女,和牧師團們一起離開了弗爾格羅。
她的作用大概……就是一個吉祥物。
蘿妮爾的主要工作就是每天鼓勵戰後營地的德萊尼傷員們,為他們的床邊換上新鮮的花束。
她還負責一些床位的協調工作,人員登記等等雜活,在戰爭這種嚴肅的時候,她並不想用公主的名義偷懶,有什麼能幫的上的地方她都盡量去。
治療不是她的強項,契沙圖教的東西她學得很慢,蘿妮爾其實很羨慕那些用自己的雙手為別人減輕痛苦的正統牧師們。
這天,新的傷員被分流到蘿妮爾所在的後援營地里。
非常忙碌,蘿妮爾在塔莉的協助下認真地整理紗布,分裝藥草。
但蘿妮爾所在的營帳里突然闖進來一個人,抓住門口的蘿妮爾就問道:“還有多餘的牧師嗎?!”
他或許把穿著白色教袍的人都當成了牧師,年輕的聲音聽起來焦急又慌張。
遺憾的是,他要是抓住的是別人,那百分之一百會是一個牧師,但蘿妮爾只會皮毛,她不會厚著臉皮把自己稱作一名牧師。
蘿妮爾聞到了近在咫尺的血腥味,安慰般地撫上了他的手背,回道:“這裡有專門的主教牧師負責緊急傷勢的處理,您需要幫助嗎?”
“不……他們都沒用,沒有用!”
他不由分說地拉著蘿妮爾竄出了營帳。
塔莉驚呼一聲,趕緊跟了出去,一看兩人已經跑得沒了影,又喚來士兵幫忙找蘿妮爾,她得確保她的小公主安然無虞。
蘿妮爾這邊被拉到了另一個營帳里,她被東轉西轉地繞暈了頭,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和這個人跑到了哪裡。
他用的力道讓蘿妮爾覺得自己的骨頭快要被捏碎了。
他們終於停了下來,兩人不停地大口喘著氣,他好像一分一秒都不願意浪費,催促道:
“你愣著幹什麼?救人,救人啊!”
蘿妮爾眼前漆黑一片,她只能試探性地將手伸向前方,然後吟誦出聖療術。
微弱的光芒,微弱的效果,這似乎對瀕死的人並沒有什麼起到什麼作用。
剛剛來過的主教牧師早就宣判了結果,只是他不能接受而已。
“你的聖療術到底是怎麼學的!”
是的,蘿妮爾連基礎的聖療術都還沒專精,她想連聖騎士都會用這個來給自己治療小傷口,更別說那些高階的神聖治癒法術了,會被對方呵斥是理所當然的。
她的手僵硬地沒能收回來,但是嘴裡已經吟誦不出一句禱言了。
眼眶裡蓄了淚。
他想救一個對他而言很重要的人,他沒有錯。
是她什麼都沒能做到。
“我……抱歉,我還不是一個牧師。”
“公主殿下——”
塔莉此時和一群人也找到了這個營帳里,她把蘿妮爾擁進懷裡,輕撫著頭髮,小聲地安慰著。
主教牧師理解了目前的情況,再次向他申明他想救的人已經去世了。
而蘿妮爾被塔莉帶走,她在塔莉身邊難過了小半天。
晚睡前,塔莉和蘿妮爾說起今天那個光鑄德萊尼的事情。
去世的是他的老師,一名光榮的聖騎士,為保護維迪卡爾而犧牲。
塔莉還說那個德萊尼因為擾亂營地秩序而被德萊尼騎士團處罰了,明早應該會遵循騎士團的命令來向蘿妮爾道歉。
“啊……其實不用的,我能理解。”
蘿妮爾翻開被子,捂住了自己的頭。
她不想再見到那個德萊尼,因為他的聲音只會提醒她的一無是處。
的確是這樣的,蘿妮爾此刻無比清醒地意識到自己不是牧師,她無法去拯救別人。
但她還想努努力,一定可以在未來的某一天成為一名合格的牧師。
……
翌日,那名德萊尼在清晨準時來到了蘿妮爾休息的營帳。
她把塔莉支了出去,整理了一下她放在床頭柜上的一束白色鬱金香,這裡的每個傷員都有,她覺得他也應該有一束才對。
對方進來了,在門口就迫不及待地說出了他準備好的措辭:“萊瑟殿下,我為昨天的言行深表歉意。”
他的音色有些沙啞,聽起來還很稚嫩,反省和愧疚基本上聽不出來,但他已經足夠勇敢,上了與獸人作戰的戰場。
蘿妮爾捧著花,遞給他。
“我昨天在你身上聞到了血的味道,你的傷好些了嗎?”
“……你的老師,人民和光明神會牢記他的奉獻和犧牲,他是偉大的。”
他沉默著,沒有回答,也沒有接過蘿妮爾手中的花。
“被光明神選擇的聖女卻連一個稱職的牧師都算不上,你一定很失望吧。”蘿妮爾看不見,但是她能判斷他的位置,朝著他的方向,繼續道:“你不用向我道歉,我理應像以前的聖女那樣成為出色的牧師,可我現在還做不到。”
“但我不會懈怠的,謝謝你。”
蘿妮爾再次嘗試把花束遞給他。
她聽見了朝她走近的腳步聲,他終於把花接了過去。
蘿妮爾以為到此就結束了,可是他並沒有離開她的營帳。
莫名的氛圍,莫名的僵持。
蘿妮爾也無話可說,她不知道對方在想什麼。
“……你想對我做什麼都可以。”
這就是他思索半天的結論,姑且算作他最真誠的致歉。
“什麼?”
而蘿妮爾被他突如其來的發言嚇了一跳。
他重申了一遍:“你想怎麼罰我都可以。”
“我的傷又不嚴重,今天就得走了。”
蘿妮爾覺得他在提醒她不要錯過這個施暴的機會。
“嗯……那你靠近一點。”她覺得這樣的他有些可愛,她很想知道他是用怎樣一副彆扭的表情說出這種話的。
看不見真是遺憾啊。
她伸手,觸碰到的卻是冰涼的鎧甲。
“你可以蹲下來嗎?”
蘿妮爾知道他遲疑了一下,但在一陣窸窣聲里,蘿妮爾知道他聽話地照做了。
再次伸手,摸到的應該是他的盤角,突起的環棱抵在蘿妮爾的手心,她還沒摸出個所以然來,他就躲開了。
“這就是懲罰,我想知道你的模樣。”
蘿妮爾命令道。
“那你摸臉就好了吧,別摸其它的……”
他不滿地埋怨著,但主動將臉湊到了蘿妮爾的掌心。
有些發燙,他是在臉紅嗎?
他似乎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蘿妮爾碰到他的一瞬間又被他躲開了。
蘿妮爾笑道:“可以了。”
她又不擅長為難別人,既然他很害羞,蘿妮爾就不會讓他難堪。
她聽見他如釋重負地起身,然後道:“那我走了哦?”
蘿妮爾將雙手交迭在胸前,柔聲道:
“嗯,去吧,聖光庇佑著你,庇佑著維迪卡爾。”
“一定要平安歸來。”
在這之後的叄年裡,奧德瑞格完成了自我攻略,滿心期待地想把蘿妮爾娶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