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的吧。
蘿妮爾深切地懷疑著眼前的繃帶法師。
她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門合上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契沙圖是那麼俊美,對神殿的一切又那麼嚴謹,聖騎士團長的身份又讓他有了很高的聲望。
至少作為守護巨龍本身,契沙圖不怒自威的氣勢已經可以震懾很多人。
而同樣作為巨龍的烏恩諾,為什麼淪落到了現在這個模樣?
蘿妮爾現在沒想著那些基於陣營的對立關係,她只是有點唏噓。
烏恩諾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如你所見,我沒有了原本的身體。”
“現在靈魂寄生在一個土元素上,需要繃帶來塑成人形,否則就是一灘爛泥。”
他坦然地說出了這些話,好像對事實已經渾然不在乎了。
蘿妮爾突然覺得這有些殘忍,就像她無法設想如果契沙圖變成這個模樣她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她偏過頭去,現狀大概和她想象中的有點不一樣,蘿妮爾道:“這是光明神對你罪行的審判,是你應付出的代價。”
但是她沒有什麼底氣來說這種話,事實上,她沒有她所臆想的那般了解過去的事情。
烏恩諾只是笑了笑,沒有輕蔑的意思,也沒有反駁蘿妮爾的說法。
“我們來聊點實際的東西。”
烏恩諾指了指床對面的椅子,暗示她坐下來,也許他會給她講一個很長的故事。
而蘿妮爾現在才好好打量了一下房間內的擺設。
很乾凈的小房間,大概在這點上他們兄弟是相同的,一絲不苟,整潔而清爽。
這裡只有一張床和一副桌椅,桌子上放了叄本書,黑色封皮,應該是關於奧術和魔法之類的書,法師和術士在這一點上有著驚人的同步性,都喜歡用這種深沉的顏色。
蘿妮爾將椅子轉了個方向,面對著烏恩諾坐了下來。
她將腿併攏,雙手放在膝蓋上,她已經習慣在任何場合都要正襟危坐,白皙的臉龐在淡黃的火光中顯得非常乖巧,是個合格的傾聽者。
烏恩諾也坐在了床沿邊,問道:“你染上的魔癮,打算怎麼辦?”
蘿妮爾沉默著,她已經不會對烏恩諾知道她的任何事而感到驚訝了。
不過她才知道那種感覺是魔癮,這聽起來是一件非常邪惡且艷色的事情,但和那條魚很相配就是了。
“法力餅乾只能暫緩你的魔癮,就像我說的,能讓你好受一點。”
蘿妮爾低著頭,她的一簇頭髮垂到了胸前,她一圈一圈地卷著,沒來由地,她對另一件事上了心:“契沙圖大人知道這件事嗎?”
“你們上過床,他當然會知道。”
蘿妮爾馬上回了他一句,臉上帶著一片緋紅,怨懟道:“下次能別窺探這種事情,好嗎?”
“好的,殿下。”
他攤了攤手,大概學了學契沙圖的語氣對她做了一個不靠譜的承諾。
但是他低沉又嘶啞的聲音聽起來真的是怪腔怪調,或許他只是在逗弄蘿妮爾。
蘿妮爾瞪了他一眼,在心裡腹誹著烏恩諾。
他偶爾的輕浮看起來真的不像是契沙圖的哥哥,她認為沉穩的契沙圖更像是烏恩諾的兄長。
“所以,我要怎麼做?”
不知道什麼時候起,蘿妮爾已經陷入了他安排好的步調里了。
“你當然可以繼續和契沙圖上床,他曾經也是一個強大的法師。”烏恩諾頓了頓,他等著蘿妮爾來打斷他。
果然,蘿妮爾著急道:“不,這對契沙圖大人不公平。”
“天真的公主,你真的不知道這種事情男人都樂在其中的嗎?”
末了他又補了一句對契沙圖的嘲諷:“我倒覺得他開心得很。”
蘿妮爾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臉又漲得紅彤彤的,腦子一懵,她好像並不能拿出什麼理由來反駁這些對契沙圖的“誹謗”。
於是她只能轉移話題:“除了這個呢?”
“拿回你自己的東西,蘿妮爾。”
“……什麼意思?”
蘿妮爾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就像是上次和那條魚的對話一樣。
那個來自深淵的聲音告訴她:拿回你的眼睛,拿回你自己的世界,這本來就是你的。
她站起身來,背靠著桌角,喃喃道:“你們都在騙我。”
烏恩諾嘆了一口氣:“你的身體原本就有強大的魔力,納克蘇薩斯在你出生時將其剝離,眼睛只是載體。”
“拿回你的眼睛,拿回屬於你的所有力量,魔癮根本算不了什麼。”
他平靜地說完這一切。
“所以這還是你們的陰謀,不是嗎?”
蘿妮爾質問著,她把雙手交迭在胸前,始終牢記著她對光明神許下的忠誠誓言,絕不背叛。
她宣告似的對烏恩諾道:“光明神庇佑我不被無法控制的力量所侵蝕,你們卻給我強加了魔癮,我無法妥協。”
“令人驚嘆。”他裝模做樣地拍了拍手,不知道在稱讚些什麼,然後站起身來。
烏恩諾走到蘿妮爾面前,頎長的身形將蘿妮爾完全籠罩在他的陰影里。
蘿妮爾再次感受到了在懺悔室里的壓迫感。
她伸出手,抵在兩人之間,這個距離讓她非常不安。
她不知道烏恩諾的意圖,她現在甚至分不清真實的烏恩諾到底是什麼樣子,但本能迫使她想要自保。
蘿妮爾將手伸向靴筒上面的匕首,卻發現已經不見了。
她轉而準備吟誦聖光魔法,簡單的懲擊足以讓蘿妮爾在這麼近的距離擊中她的目標。
可烏恩諾卻用手指把她的下頜捏住了,在她開口的瞬間用指尖壓住了她的舌頭。
蘿妮爾睜大了眼睛。
什麼?
她能感覺到口腔里的津液很快被他的粗布繃帶所吸收,舌苔很快乾燥,稍稍的蠕動都會摩擦出幾分痛感。
“抱歉。”
“蘿妮爾,這些只是能夠做抉擇的選項,怎麼做取決於你。”
“你的眼睛在維迪卡爾大教堂的地下神殿里,如果你想的話。”
寂靜的房間里,蘿妮爾只聽得見她因為張開嘴而發出的狼狽的呼吸聲,還有近在咫尺的細語,他平平的音調里混著幾分勸勉,倒多了幾分真實的意味。
縈繞在鼻尖的泥土味道讓她明白這一切都是正在發生著的。
為什麼她要被牽扯到這些事情裡面去呢?
污穢邪惡的魔癮,無法自控的力量,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眼角開始濕潤。
烏恩諾當然知道她的所有想法:“這是納克蘇薩斯的遊戲,我們只是受夠了而已,我想……你也一樣。”
關於土元素這件事,大概就和玩橡皮泥差不多吧。^ ^
契沙圖:背地裡說我壞話很爽,是嗎?
烏恩諾:你在做的時候難道不爽嗎?
躲在牆邊偷看的蘿妮爾跑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