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蘿妮爾主動找到了王后,說她想在月末火焰節到來之前好好練習跳舞。
王后倒是十分詫異,她不認為蘿妮爾這麼快就懂事了,更不指望她能對素未謀面的奧德瑞格王子有什麼戀慕的心思。
但蘿妮爾非常堅定,王后覺得也無可厚非,只要神殿那邊同意蘿妮爾的曠工,給她找十個老師都可以。
只是蘿妮爾表現得實在是有些怪異,她請求王后幫她和神殿那邊周旋,很明顯她不想當面和契沙圖說這件事情。
王后也沒有聽聞蘿妮爾最近犯了什麼錯,她一向都很寵溺蘿妮爾,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派人去了神殿那邊。
契沙圖很快回了信,要求蘿妮爾不落下她的訓練和她應該要做的工作,她可以提早離開神殿。
這是意料中的事情,蘿妮爾知道這已經是契沙圖對她最大的寬容了。
所以,從現在開始到月底,蘿妮爾的作息會變成早間趕去神殿,午後再在懺悔室代班一段時間,不用像以前一樣待到日落時分。
蘿妮爾明白,現在只用在早晨好好上契沙圖的訓練課,其它時間她都可以儘可能地躲避他。
這已經很好了,她不會要求再多。
……
在蘿妮爾惴惴不安地度過了早上的訓練時間后,她鬆了口氣。
契沙圖對她要求早退並沒有評論什麼,甚至都沒有提起過這個話題,該嚴厲的地方依舊很嚴厲,沒有任何變化。
這的確讓蘿妮爾輕鬆不少。
接下里只要完成懺悔室那邊的工作,她就可以離開神殿了。
光明神殿的懺悔室對所有民眾開放,信徒們在這裡禱告,有的還會向侍女牧師吐露心聲,請求她們一定要將自己的心意傳達給光明神來獲得救贖與憐憫。
這個房間的色調和神殿的整體氛圍相比來說,要暗上許多,只有一簇光從光明神像身後的彩繪玻璃透進來,照亮神像面前的一小塊地方。
蘿妮爾的工作就是站在神像邊,更換室內燃盡的熏香,傾聽別人的禱告,有需要時也會和那些信徒們聊天。
她也需要戴上頭紗,用來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每個侍女牧師在懺悔室時,都會盡量將自己的喜怒哀樂都隱藏得好好的,讓那些信徒們感受到她們的一視同仁。
信徒們看不見侍女牧師的面容,她們也看不清來訪的信徒們。
這其實是一份很無聊的工作,蘿妮爾繃緊的神經松下來后,竟然還有點睏倦。
可是今天的懺悔室卻來了一個奇怪的人。
蘿妮爾透過面紗,本來就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人影,她能勉強從他高大身影辨別出來他的性別,但他竟然是向著她走來的。
一般的信徒都是直接走到神像面前,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人是沖著侍女牧師而來的。
蘿妮爾緊張起來,衣袖裡的手握成了拳。
她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有著強大的魔力……和壓迫感。
那條魚似乎給了她這個特殊的能力,它硬塞給了蘿妮爾並不感興趣的東西。
蘿妮爾篤定眼前這個人絕對不信仰光明神,她察覺不到絲毫因為虔誠而帶來的聖光之力,只有純粹的魔力。
這種法師為什麼要來神殿?
不,現在更重要的是,他為什麼要向她走來?
“公主。”
像是幻聽,蘿妮爾想起那條魚只叫她公主,或者只會在公主這個詞前面加一些噁心的形容詞。
緊接著,腦海里閃過那雙赤紅的豎瞳眼眸,喚醒了她的噩夢。
被蘿妮爾刻入記憶的恐懼讓她的身體止不住地開始顫抖。
那個人已經走到了她的面前,蘿妮爾低頭就能看清他的鞋面。
他什麼都沒做,可不知道為什麼,蘿妮爾噩夢般的記憶不停地重放,那條魚叫她公主的聲音依舊讓她毛骨悚然。
“真是可憐。”
對方終於打破了這安靜的詭異氛圍,只是嘆息了一句。
是極其沙啞的聲音,彷彿是許久不開口之後,重新發聲而帶來的艱澀的感覺。
蘿妮爾覺得這聲音有點熟悉,但她想不起來在哪裡聽到過了。
“……不管你是誰,不要靠近我。”
蘿妮爾克制著自己想抱著頭蹲下身的慾望,勉強穩住自己的身體,讓自己冷靜下來。
“很抱歉讓你有了這樣不好的回憶。”
他自顧自地說著,像是被煙嗆過的聲音里似乎還藏著幾分溫柔,也許這是他的習慣。
蘿妮爾下意識地認為她被他看穿了,她裝著秘密的匣子好像被人偷偷打開了一樣。
“你是誰?”
“現在還不能告訴你,因為會給我帶來一些麻煩。”
蘿妮爾掀開了自己的面紗,她一定要看清眼前這個故弄玄虛的人。
可她所見的,大概不是人類。
身體上下都纏滿了繃帶,看不見一點點皮膚,連面上都是繃帶,所以蘿妮爾看不見他的五官,也看不清輪廓,而且他身體的大部分都裹在寬大的斗篷里。
手上還提了一個小小的粗布口袋,看起來不是特別沉。
他伸出手,想將這個小布袋遞給她。
蘿妮爾後撤了一步,警惕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我只是在想你會需要這個的。”他在解釋,當著蘿妮爾的面打開了那個袋子,裡面竟然是一些餅乾。
他拿出其中一塊,塞入層層迭迭的繃帶里,發出了咀嚼的聲音,似乎是吃掉了。
蘿妮爾看了一眼袋子里剩餘的餅乾,大大小小的,形狀也不太規整,估計沒有人想吃這種玩意兒。
大概是自己烤的?
她完全搞不清楚他在幹什麼。
“我不需要……謝謝。”
蘿妮爾搖著頭,她現在一點都不想收下來歷不明的東西。
“下次渴望魔力的時候,這會讓你好受一些。”
他說著,強行拉過蘿妮爾藏在衣袖裡的手,讓她收下了這一袋小餅乾。
蘿妮爾聽完他的話愣了愣神,手都忘記抽了回來。
他真的知道她的秘密。
不,等等,之前那種著魔的情況還有下次?
這實在是太糟糕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都知道她最不堪的事情。
他的目的好像就是給蘿妮爾送小餅乾,現在他已經鬆開了蘿妮爾,轉身準備離開。
蘿妮爾咬了咬牙,再問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嗎?”
對方沒有回答,而是給她拋過來了一個東西,蘿妮爾下意識地接住了。
是一小節風乾的骨頭,蘿妮爾不能辨別它來自於什麼生物,中間已經鏤空了。
“如果你願意來下層的貧民窟,我會告訴你比起我的名字更有意思的事。”
“想好了就吹響這個,確保你是隻身一人,我不喜歡太麻煩的事情。”
話畢,他已經離開了懺悔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