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啦。
熱油潑在了剛出鍋的魚肉和鮮紅的辣椒上,炸起了油花,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響。此時正是最佳的動筷時刻,微微發了些福氣的老闆穿著廚師袍,親自端著這盆剛出鍋的水煮魚出去了,走向了一樓有些偏僻的雅間。
守在雅間門口的,不只有服務員,還有兩個快有天花板高的保鏢。看著老闆端了主菜來,保鏢看了看,讓開了門。
漂亮的屋內擺設露了出來。
托福,老闆的生意最近是越發的好了。季總幫忙找的房東——說實話他懷疑房東就是季總——更是好說話,房租從來不催不漲,老闆更是找了時間,把店面重新裝了一番,一家水煮魚菜館硬生生的裝出了幾分時尚感來。
如今屋內兩個人。一對漂亮的男女對坐。放下大盆的時候,老闆又看了看漂亮的女人——季太穿著白色的裙子,身材婀娜。人白,臉還好看,比電視上的那些女明星還要更漂亮幾分;他挪開了眼,旁邊的季總也長的好看,如今正垂著眸,西裝外套已經脫了,一件白襯衫,袖口那個白。
老顧客了。
季太以前常來——最近是來得少了,叫傭人來買回家吃的時候更多些。季總更是少見。
到底是有錢人吶。
“季總季太慢用。”老闆笑了笑,主動打了招呼,又循例拿過一碗清水放在了桌上。
男人點了點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季太也看了看他——微微笑了笑。老闆點頭笑著哈腰,搓了搓手,準備出去了。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還有熱油潑在了魚肉辣椒上的刺剝聲音。
“今天有什麼飲料嗎?”房間里突然響起女人的聲音,溫溫柔柔。
“有,有。”老闆隨即轉過了身,看見了女人端坐在桌后的臉,熟練的背著菜名,“西瓜汁,椰子汁,芒果汁,都是鮮榨的,”
季太是老顧客了,有錢人嘛,都注意養生,她的口味他懂。老闆報著自家的飲品,又想起了什麼,“哦今天還可以做新鮮的雪梨汁——夏天來了,消渴解暑。這個梨啊,是我們新疆的大鴨梨,品質您放心,甜著。要不我先切一個來,季總季太您們先嘗一嘗?”
“那就麻煩了。”
“不要。”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老闆左右看了看顧客。季太看著他,圓圓的眼睛,臉那麼的漂亮。季總皺了眉頭,臉卻沉了下來。
一個問題,兩個答案。
這個梨,到底是要,還是不要?
房間里安靜了下來。沒有人說話。
“椰汁。”季總最後說。
老闆出去了。
洗碗,筷子,擦了擦桌子。
男人沉默的坐在椅子上,看著女人的胳膊和手在面前晃動。
這是她每次都會做的。
一個高冰飄花的鐲子在她手腕上晃蕩,襯得那肌膚更是雪白了幾分。
“念念你今天怎麼想來吃這家?你吃不了辣的。”
她的聲音也溫柔,和以前沒有什麼兩樣。拿起公筷,她夾起了一片腹部的魚肉,在清水裡洗了洗,先放到了他碗里,又小心的把魚刺剔去了。
把筷子放在一邊,她又夾了一塊魚肉吃了一口,又呼了一口氣,“還是那麼辣啊——不過是真好吃。”
喉嚨里有些堵著。男人有些沉默。他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麼,可是又真的想不出說什麼來。拿起筷子吃了魚,還是以前的味道。他的確不善吃辣,哪怕拿水過了,此刻舌尖也有些微微的疼。
椰汁送上來了。
白色的襯衫沾染了幾點油跡,女人喝了一口飲料,又手忙腳亂的拿著紙巾給他擦。她的鼻息靠了過來,貼近了他。她的睫毛長長的,微微發著抖。可是那點油跡卻已經灧了開去,和織物混成了一體,女人的手在他的胸膛上拂動,卻也只留了一個越來越大的瘢痕。
“算了。”她的手指滑過了他的胸膛,男人喉結滾動,看著她的睫毛,“不弄了,回去——讓托馬斯洗。”
“嗯。”她的手頓了頓,輕輕嗯了一聲。
買完單出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對面的狀元苑燈光點點。他的車在路邊打著雙閃。保鏢快走幾步,拉開了車門。
他在車門前止了步。是等她先上車的意思。
連月站在路邊,猶豫了下。她轉過身,系著大廚圍裙的老闆還在門口揮著手看著這邊,滿面笑容。
她彎腰上了車。
車子開始緩緩滑動,車外的光透過窗戶漏入,落在她的白裙子上,明明暗暗。男人坐在旁邊,氣息環繞著她。
二十五認識他的,如今已經十多年了。
他日常坐的車換了三次。從賓利換到邁巴赫又換回到了賓利。他拿“自己的零花錢”,在新加坡和紐約添了幾套房子,是為了辦公方便,不是為了享受。他買了幾十塊表,沒有什麼別的愛好。他對生活的要求其實很簡單,吃穿住行,都和他生來就有的生活相差無幾。她本來不過是一株小草,和其他的小草也沒什麼不同。卻是因為他,有了現在的錦衣玉食。
他對她挺好。就算到了現在,也還對她很好——
“新生,會一直在嗎?”她突然問。
“什麼?”男人扭過頭,看見了她的笑臉。也許是外面的光太強,落在她的眼裡,化成了粼粼的波紋。
“新生基金,會一直在嗎?”她又問了一次,面色很認真,似乎這個問題很重要。
男人看著她臉。沒有回答。
“念念你可不能——”
“連月你在說什麼?”他低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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