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啪嗒。”
火光明滅。煙霧騰過男人英俊又棕黑的臉。軍靴已經搭在了桌子上,一身戎裝的男人靠在椅子上,嘴角已經叼上了煙。
啊,故鄉。
大半天了這是。
他抖了抖腳,吐了一個煙圈,這些鄉親們吶,終於肯讓他老人家休息休息了。
固縣的這趟行程,是伯父的意志,也是父親的意思,所以走的公務流程。這群人直接從機場接到他,又一路把他送到了縣裡。高得那麼隆重,說實話下了舷梯的那刻他看見警燈閃爍也微微吃了一驚——不過也大抵能理解他們在想什麼。
他們摸不清他的底,也許他呢,又有些“名聲在外”,他們也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么。
軍靴在桌子上抖了幾下,男人叼著煙,又摸出了手機。
剛剛吃飯的時候響過,他不方便看。
手指翻了翻,男人叼著煙瞄了一眼,又嘖了一聲,咧開嘴笑了起來,煙灰飄落在了屏幕上。
“你人呢?”
靠在椅子上,他又點了幾下,直接開始撥號,聲音弔兒郎當的。
“在哪裡?吃午飯了沒?吃的啥?什麼糰子?”煙咬在嘴裡,說話不清不楚,男人伸手把嘴邊的煙頭取了下來,這回聲音清楚了,“什麼抽煙?連月你管我,爺可沒抽煙。”
“你管我呢,”γùzんǎǐщùⅵρ.čом()
門口還有人站著崗,身體筆直。男人一個人坐在給他準備的房間里,身後被褥傢具都是嶄新的紅。慢慢摁滅了煙頭,他又說話,“我說沒抽就沒抽,連月你管的寬。寧寧呢?她吃了沒?她喜歡這裡不?想叔叔了沒有?這裡雨下的大,你要給寶貝穿厚些——”
“嘿嘿。”那邊又罵了幾句什麼,男人笑了起來。
“這樣,”他說,“你先休息休息,我現在被人堵著也出不來。等晚上我送走了省w的幾個領導,我再想個方兒溜出來陪你。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我肯定也不放心你們倆——”
那邊似乎罵了他一句什麼,男人抖了抖煙灰,又笑了起來,露出了一口白牙。
“寧寧肯定最喜歡我。”他說。
“這樣,”他又說,“下午我們一起去文塔。嗯,三點吧。”
“我讓小周送你去。我也直接去那邊。”
“封路——不封了。”男人拿著電話,“我都和他們打過招呼了。這群人,”
他說,“我是來回鄉探親的,他們高得這麼前呼後擁的做什麼?讓伯父知道,我又沒好果子吃。他們不懂我們——”
“那邊是我三姑婆和四叔公的紀念碑,”男人最後說,“歷史書上都寫了的。什麼歷史書?連月你歷史怎麼那麼差?你那個外語學院是不是走後門上的?我和你說,到時候你把寧寧抱過去,一起合個影什麼的。到了晚上——”
掛了電話,男人丟下了手機,又收回了腿。
回頭看了看床鋪。床單被套紅彤彤的紅,還印著大朵的花。
“唉。”他坐在椅子上嘆氣。這什麼品味?還好不是鴛鴦戲水。
他又沒個女人。他咂了咂嘴。腦里又控制不住的想起了誰。
有是有,可是也不能帶到這裡來睡啊。
外面的雨已經小了,只有細雨綿綿。
這趟行程都歸他安排。不過憑什麼他說三點就三點?連月掛了電話,又低頭看看懷裡已經打著瞌睡的小傢伙。剛剛的糯米烤肉她已經吃了,味道不錯。她買了十五份回來,給小周拿走了十個,如今還有四個擺在了桌子上。
這裡,是那些人的故鄉。
該打的幾個電話都打了,卻還有一個人沒打。拿起手機,連月拍了一張照片,有點發給誰,可是又猶豫了。
說過,不好發簡訊的。
也很忙吧。
似乎心有靈犀似的,屏幕一閃,彈出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那邊居然先打了過來。
她拿著手機。
說實話,這段時間——他的電話,好像也過於的,頻繁了些。
可是,每一次,她都還是有些緊張。
“喂。”她低聲說。
“連月。”沒有開視頻,男人的聲音含笑又溫和,在電話里傳來。背景寂靜無聲,他似乎是在哪個房間里,“你到了嗎?”
“到了。”她說。
“寧寧呢?你吃午飯了沒?”
“吃了,睡了。”她輕聲回答,又看了看懷裡的小傢伙。小傢伙就躺在懷裡,眯著眼睛迷迷糊糊,粉紅的小嘴微微張著。
伸出手,她輕輕的把小傢伙兩瓣粉紅小嘴巴捏在了一起。
“老五來過了嗎?”那邊問。也是一個啪嗒聲,那邊似乎也點燃了煙。
“他沒來。”她說話,又咬住了唇,“喻艷你怎麼又抽煙——”
不是說過戒了嗎?
那邊笑了一聲。
“那我不抽了。”那邊聲音溫和,又笑,“就這最後一隻好不好?”
女人低著頭,覺得自己的後背都燙了起來。他怎麼問她這個問題,她又能怎麼回答?
“你好好的在那邊玩。老五陪你。”那邊聲音含笑,又慢慢的,“等去過了固縣,你就帶著寧寧來這邊,好不好?”
那邊說,“我都好久都沒看見寧寧了。”
沒有人回答。話筒里只有電流細微的沙沙聲。
“你,嗯,現在在哪裡?”過了幾秒,又有女人的聲音輕輕的,卻沒有回答剛剛那個問題。
“Z市,”男人聲音含笑,“辦公室。我這個辦公室看出去,還能看見好大一個湖——”
男人聲音低低的笑,“連月你想不想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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