胳膊一緊,是有人抱住了她的肩膀。
連月抬頭,男人低頭看她,神情不明。目光在她披著的男性薄衫上停留,他又挪開了眼。手指壓住了她胳膊上的衫,一股力從他胳膊上傳出,推著女人轉過身,往來時的路回走。
廊。
石板路。
旁邊有幾顆盛開的梨花。
門口還站著一個男人,神色溫和含笑。
“大哥。”
這石板路那麼的平,路邊幾顆頑強的草從石板下努力的探出了頭來。男人的手臂攬著她。她站在他旁邊,似乎被他擁在懷裡。他擁著她站在台階下,聲音就在旁邊,熟悉又平靜,“您早到了。老五到了沒?剛才我公司那邊有點事——耽擱了。”
“呵。”台階上的男人站在門口,輕笑了一聲,聲音溫和,“老四你怎麼還客氣了起來?老五就在屋裡——”
提著手裡的籃子,連月低頭看著台階。男人的褲腳就在面前。這褲腳挪動了起來,是他微微讓開了半個身。屋裡的燈光撒落了出來,又落在了籃子里的春被上,裡面的那個小傢伙一動不動。
這是V家的今年新春織錦小花薄被——白底小藍花,星星點點,可愛極了。
這又不知道哪裡找來的大廚。
不是媽咪日常愛吃的川菜系,反而是偏向了蘇杭口味。東坡肉,獅子頭,又不知道哪裡做來的魚丸,一顆顆飄蕩在青色的菜葉打底的矮盤子湯碗里。連月聽從建議,慢慢舀了一顆放在了嘴裡,魚肉鮮嫩,滿口鮮香。她又喝了半口湯,又不知道是什麼熬出來的湯汁,帶著魚肉的味道,清亮又鮮美。
“味道怎麼樣?”
日常的聚餐罷了,不過挑了個時間,又換了地方。明明是祝賀新居落成,可是桌上卻根本無人提及這居。剛剛另外兩個人都看過寧寧了——這個意外來的小小的傢伙不知道自己睡著的時候已經換了地方,還被人抱過了又摸過了小臉,正閉著眼睛舉著手睡得正香,似乎打雷下雨都吵不醒她;晚餐是早已經備好的,最後一個人到了之後大家各自落了座,連月坐在椅子上看看四周,又似乎想要站起了身——
“坐著。”主位上有人發話,笑吟吟的,“連月你今天自己吃飯,大家都自己來。”
喻恆的目光落在了她身上。
女人坐在桌前半起,聽見男人的話,猶豫了一下,到底又坐下了。燈光落在她的身上。白底綠枝的旗袍估計是訂做的,那麼的貼身,細腰鼓胸,看起來價值不菲。臉自然是漂亮的——
他挪開了眼。
當然要漂亮,不漂亮能坐在這裡來?
都三十六了。
比這裡最大的那個都還大半歲。
是個老女人。
“味道怎麼樣?”
等他們都動了筷,老女人連月夾起了一個丸子吃了,旁邊又有人開始說話,語氣溫和。
“好吃。”
好吃是真好吃,她點了點頭。事已至此,似乎更壞也不過如此。吸了一口氣她抬起頭,又直起了背,又側頭對他笑了笑。
念念就在旁邊。yūsんūωūЪìz.cΘм()
“這菜也就是普通的家常菜,材料是普通的材料,家家都沒做,就是做起來費工夫。”
男人靠在椅子上,看著她的笑容,聲音溫和,“翰湖的鯉魚撈起來,魚頭魚尾拿掉,只留魚身。然後拿那個舂子——連月你知道這個?現在都很少找的了這個東西了。以前我還在雲省的時候,倒是在老鄉家裡看到過這個——拿那個舂子,一點點把魚肉打碎了,然後加一點點麵粉,不要太多,剛剛可以捏成丸子就可以了。”
連月看了看他,點了點頭。
不知道他為什麼說這些。這個人出身顯貴,按理也不該知道這些。可是他卻又是實打實的基層做起——更是基層執政多年,當過好幾年的父母官。他知道很多,比如種地做菜什麼的——好像也不足為奇。
“捏丸子的時候,要隨時把魚刺都挑了出來,免得卡了嗓子,”
男人聲音溫和,說的很是詳細,“這樣吃魚很方便。小孩子到了半歲,就要添加輔食——”
原來是這個。連月坐在椅子上看著他,手裡還捏著勺子,只覺得心臟又是重重一跳。
男人還在含笑看著她。
“知道了。大哥放心。”
旁邊卻有人接過了話。連月轉頭,看見了季念英俊又平靜的臉,他握著筷子,看著主位的男人,“這個簡單。我回去找人做就是了。”
“辛苦。”這邊又有人說話。連月又扭頭去看那個。那個人笑吟吟的,眉目俊朗。
連月挪開了眼,視線又落在了面前這份碧波玉丸湯上。白嫩嫩的魚丸子,一個挨一個的,還在盆里飄蕩。
“連月給我舀碗湯。”
對面又有聲音響起,十分嘹亮。一個白色的碗越過滿桌的菜肴直直的伸到了她面前來,連月又抬眼看向對面,對面是喻恆面無表情的黑臉,“我也來嘗下這個丸子。”
“要五個。”女人伸手接過碗的時候,他又補充。不知道哪裡惹到了他,連月感覺自己還從他的語氣里聽出了咬牙切齒的味道來——
“我來嘗嘗什麼味道。”他說,“好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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