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打火機的聲音響起,火苗串出。
房間寬闊,卧室裝修格調,男人斜斜的靠在床上。睡袍鬆鬆垮垮的垮在他身上,露出了一線結實的胸肌。一支煙叼在他的嘴角。煙頭明滅,煙霧騰起,掠過了他俊美的臉。
如瀑的黑髮凌亂的鋪散在他旁邊的床上。女人半裸著趴在他身邊——肌膚雪白,曲線起伏,微閉著眼。男人抽了一口煙,又慢慢抬起左手,輕輕的撫摸過了她光潔的背。
肌膚相觸。
女人微微的挪了挪頭,卻是沒有說話。
沉默。
剛剛的交歡還在體內留下了痕迹。
茶色的衣櫃在衣帽間若隱若現。
灰白色的地毯,每平方米恐怕都是她工資付不起的價格。
大束的鮮花。顏色明艷。
相框。
這個卧室,比她的那個小套房都大。他提供給她的,是頂級的奢華生活——她憑藉個人努力,永遠也到不了的地方。
明明是,一飛沖了天。
“後來我就去找爸爸——”
突然有個女孩的聲音在卧室響起。女人扭了扭頭,挪了下身子,看向了床的對面。對面的合體牆面已經分開,巨大的屏幕露了出來,屏幕上是個十二三歲女孩那曬得黑紅黑紅的臉,表情確是麻木,“走了好久的路。我也找不到。也沒吃午飯——”
一群好事的阿姨婆婆圍在一邊,嘰嘰喳喳。
是C市的社會新聞啊。
男人就在一邊,體溫輻射,那麼的溫暖。連月坐了起來,拉起了被子遮住了自己赤裸的胸脯,也靠在了床上。電視上很快講述了一番來龍去脈,一個穿著黑衣的主持人拿著話筒的身影出現,“有誰認識這個小女孩,或者認識她的父親,請撥我們的熱線電話888888——”
“六個八,幫您忙。C市“幫您忙”欄目組感謝您的收看。”
屏幕跳開了,又是一段廣告,味同嚼錯。女人還捂著胸脯靠在床頭,明眸皓齒,怔怔的看著屏幕。男人也靠在旁邊抽著煙——有一眼沒一眼的看著屏幕,也沒有換台的意思。
或許也根本沒看。
落地窗外的對岸高樓還在燈光堆疊,又慢慢的壘出來一列字:“頭河大麴祝C市人民幸福快樂!”
燈光模擬的煙花綻放。
電視上,還在播放著熱鬧的廣告。
“他——”
卧室里,終於有人開了口。聲音又有一些啞,男人咳了咳,清了清嗓子,又側頭去彈手上的煙灰,聲音低低,“是一直在那邊?”
他的聲音和電視上的嘈雜混在一起,女人看著屏幕又怔了怔,過了幾秒,終於反映過來他在問誰。
屏幕上光在閃動。
她心裡一緊,卻是在沉默。
也只能沉默。
“算了。”
手臂肌肉輕輕一鼓,煙頭在煙灰缸里拉出了黑色的印跡。男人的手指頓了頓,卻又拿起了這根已經摁滅的煙頭——拿起打火機,再次點燃了。
煙霧再一次騰過他英俊的臉,他聲音低低,“我其實也不想知道。”
她沒有說話。
“呵。”
“無故打聽行蹤——犯忌。”
“念念,”
他的臉那麼的英俊。心裡又是一陣酸澀。那股來無影去無蹤的勇氣不知道又從哪裡冒了出來,連月伸手一下子握緊了他的手,咬緊了牙齒,“我——”
“連月你想說的話,我都不想聽。”
男人卻一下子打斷了她。他終於側過頭來,俯視她盈盈的眼,神色平靜,又說了一次,“連月你只會逃避問題。我說過了,你是我的太太——你只能在我這裡。”
連月看著他平靜的臉,咬住了唇,微紅著臉,沒有再說話。
“你自己說,你對的起我?”他又問。
“我對不起——”
“對不起,就好好待著。”
男人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又看了她一眼。他抬起頭,靠在了床頭的軟墊上,又抽了一口煙,喉結滾動,“有時候我都在想,明明你和陳山——”
女人握著他的手,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有說出口。男人左手放在床上,任由她握著;夾著煙的右手捂了捂胸,聲音低沉,“我並不是太在意。結婚的時候我說了不管他。這個人,陰魂不散,從美國追到J國,又從J國追到大陸——”
長長的吐了一口煙,男人又看了看旁邊披著頭髮目光盈盈的女人,“他是聰明。可是我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對手——只是那時想到寧寧有可能是他的,我很生氣。”
“念念,我——”
“老五其實我也不介意。”吐了一口煙,他又打斷了她,喃喃自語,“他從小到大,什麼都要和我搶。我都習慣了。”
“我——”
“大哥。”
這支煙終於真的抽完了,男人這回側頭,把煙頭真的摁滅了,這才扭頭看著她,開始說話,“他來。我震驚過了幾天。可是後來想想,也不是沒有蛛絲馬跡——”
他伸手摁滅了喋喋不休的電視,神色有些疲憊,“只是我沒來得及往那邊想。算了,這些事太複雜,睡吧。現在有了寧寧——你開心的過日子,這其實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沒關係。”
和她沒關係。
怎麼可能和她沒關係?
他拽著她,又躺在了床上。
電視已經滅了,燈光還亮著。她睜著眼看著天花板,被子里,他就在她身旁,那麼的真實。他的左手握著她的手——慢慢的,一個個的,撫摸過了她的手指。
絲絲的觸感傳來。
食指,中指。
無名指。他的指肚停到了戒的痕迹上,慢慢擦過,來來回回,流連。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捏著她的手指,突然低聲說話。
“什麼?”她聽不太清楚。
他沒有再說。
只有指尖的觸感,慢慢的撫摸。
“念念,你看那個Penny,”
房間那麼的安靜。她的聲音突然又在卧室響起,低低的,有些急促,又有些哽咽,“你覺得——他是不是過的比你好?他找了個太太,還是伯克利畢業的,那麼愛他。還給他生了三個——”
不會像他這樣。
忍耐她。
“連月你不愛我?”捏著她手指的手突然一下子捏緊。緊到她有些疼痛。
“愛。”她的聲音哽咽,卻答得清晰。
她手指的上的力量又捏了一會兒——然後鬆開了,他的指尖,依然在上面慢慢的流連。
過了一會兒,他開始輕聲說話,“Penny哪裡過的比我好?他太太愛他——呵。”他哼了一聲,“可是又不愛他太太。Penny在外面也有小情人——養在明珠大廈,根本不是外面看到的那樣,都是做給別人看的。”
天花板,那麼的白。連月沉默了下來。
“和自己不愛的人待在一起,才是悲劇。”
他的手指撫摸著戒指,聲音就在耳邊,那麼的平靜,“我可以選擇自己愛的人。”
女人吸了下鼻子,不說話了。
“那個天天,”
默了默,她又低聲說,“也才二十齣頭吧?”
年輕的臉和身體,充滿了活力——
捏著她無名指的手突然頓住了,男人沉默了。
“那個天天?”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