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紅髮的女人蹲在了地毯上,小心翼翼的吹著面前的傷口。傷口依舊猙獰,周圍已經被塗得紫紅紫紅。這紫紅的藥水似乎又塗得太多,此刻正順著男人的腿緩緩滑落,紅如殘血。
“哎呀呀哎呀呀,塗太多了,”女人小聲驚呼,拿著棉簽手忙腳亂的去抹多餘的藥水,又轉身招呼身後站著的兒媳婦,“連月你扯張紙巾來,再給點棉簽——”
連月哦了一聲,又慌忙去扯紙巾。
微涼的風吹過小腿,男人坐在沙發上垂眸,看著白大衣的女人去拿紙巾,神色平靜不露。
媽咪的愛到底不容拒絕。
已經放下去的褲腳,剛剛拍在媽咪的堅持下又再次被撩了起來。女人不顧長子的阻攔,自己半跪在地毯上,還是拿著那瓶“老軍醫贈送”的紅花油塗抹了上去——還招呼兒媳婦拿東拿西,不肯勞動她的另外兩個翹腳兒子一分。
“痛不痛?痛不痛?”
現在媽咪跪坐在他腿邊,一邊輕輕吹他的傷口,一邊輕聲問。男人搖了搖頭,視線在媽咪的幾縷紅頭上掠過,又挪開了眼,舉起手咳了咳。媽咪卻毫無所覺,只是從兒媳婦手裡接過了紙巾,小心翼翼仔仔細細的把他腿上多餘的藥水蘸去了。
“呼——呼——”
是媽咪還在小心翼翼的對著他的腿慢慢的吹。
男人垂眸不語。
“爸爸爸爸——奶奶呼呼。”
是屁股上又挨了一巴掌的小肉團在父親腿上跳。小傢伙心愿得到了滿足——顯然他並不真的在意到底誰去“呼”。
“陽陽你這個傷要好好養養,”
母愛都寄托在了紅色的藥水里,看過抹過了兒子腿上的傷口,媽咪終於又一點點的給他把褲腳卷了下來,一臉心疼的叮囑,“還好這回沒傷到骨頭。你受了這麼嚴重的傷,其實也應該要靜養休息的。還要戒酒。今晚你還喝這麼多酒——”
“沒事的媽咪。”那抹白色的大衣還在面前不遠處站立,男人瞄過母親的紅髮,又挪開眼,微微一笑,“我都是喝得少。”
也沒人會勸他酒。
“那你也要少喝。”
媽咪睜大了眼睛。看著面前已經能夠獨挑大樑的長子,女人一臉認真,“晴晴現在又不在這裡——”
這個名字就那麼從媽咪嘴裡突然冒了來,那麼的突如其來,沒有防備。連月心裡一跳,站在原地,媽咪的聲音又在她耳邊響起,“這裡都沒人照顧你。恆恆他也不懂——”
媽咪又轉向了旁邊一直黑臉的另外一個男人,“恆恆你也不能喝酒。你也要看著你大哥,讓他少喝酒。”
黑臉人黑著臉嗯了一聲,又似乎看了面前穿著白大衣的女人一眼,挪開了眼。
“我自己可以的。”
喻陽輕笑了一聲,手指敲了敲扶手,神色不露。他看了對面站著的女人一眼,微微一笑,又只是低聲說話,似是在安慰母親,“我心裡有數的。”
他心裡有數啊。唉。
他心裡有數。
長子一向做事有度,身後更有他的父親和伯父,不需要自己操心。一玉看了他一眼,到底吐了一口氣,又側頭去看旁邊某個一直黑著臉沉默的幺兒。
“恆恆你把衣服撩起來,”母愛都是一樣的,女人拿著藥水,“媽咪也給你塗一點葯。”
“我就不用了吧媽,”
喻恆坐在一邊,慢慢笑了起來,似乎不太想配合的樣子,“我傷口早就好了。”
“好了也再塗一點,”再大都是母親的孩子——要公平,不偏心。媽咪走過去站到他旁邊,伸手作勢要去解他的衣服。喻恆往後一仰,又是一擋。
“我自己來。”老爺兒們也不墨跡,既然母親堅持,他也不扭捏。喻恆伸手去解自己的衣服扣子,又看了站在自己面前的女人一眼。這個女人她就直直的站在這裡,現在還在眨巴著眼睛看著他解衣服,一點兒也沒有避諱的意思。
他笑了笑,也不避諱什麼,解開了外套,又一下子掀起了自己的內衫。
結實的腹肌露了出來。
倒是比他的黑臉白了幾分。
傷口,似乎是真的好了。
連月站在原地,視線也跟著媽咪的視線一起落在了他的腰上。身邊已經有個人靠了過來攬住了她的腰,是季念。
這個傢伙原本平整的腰肌上,現在已經有了一條細長的疤痕。癒合是已經癒合了,就是疤痕有些微微的褶皺,不平整,一看就是受過傷——十分明顯。
“我塗一點藥水。”
媽咪又拿著棉簽去蘸藥水。
“真的不用。”
男人腰肌起伏,聲音拒絕了,卻還是撩著衣服,任由母親作為。
是那天那個刀口。
連月吐了一口氣,眨了眨眼睛。她看著那條傷疤,刀那天就從他的這裡捅了進去,割掉了他一塊肝——血從他的指縫裡流了出來,順著他的手指往下流。她又看了他一眼,這個傢伙長的濃眉大眼的,腰肌和胸膛全部都暴露了出來。
他也在看她。
“老五這個傷還要養,傷的是內臟。戒煙戒酒起碼要半年,”旁邊也傳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溫和又低沉,“先把肝養回來。那天我過來的時候,伯母還特意交代了,給恆恆養傷,缺什麼就回去找她拿——”
“務必要把他養好。”
“是啊。恆恆還要養。”
紅色的藥水已經塗在男人的腰肌上,媽咪拿著棉簽嘆了一聲,只是說話,“媽咪過兩天去美國了,恆恆你有空就來這裡,讓念念和月月熬湯給你喝,你伯父給你的東西,媽咪都搬到這邊來了——念念,”
媽咪又扭頭對四子和兒媳婦說話,“你和月月要照顧好恆恆,看他有空過來的時候,你們就安排廚房多熬點補湯給他喝。”
連月點了點頭。
季念也低低的嗯了一聲,聲音就在她耳邊。
“要不別在這邊了,”
喻恆撩著衣服,卻又突然笑,“老四你不是說在三文區東行那邊還有屋子?這都幾個月了,建好了沒?要不你把東西搬那邊去,我們都去那邊聚。那邊離三陽湖也近——”
捏著她腰的手緊了緊,連月回頭看他。季念卻一臉平靜,只是點了點頭,“差不多了,這個月底能行。”
“那好。”喻恆笑。
“哪裡都行。”
棉簽帶著紅色的藥水在喻恆那蜈蚣一樣的疤痕上滑過,媽咪仔細上著藥水,又低聲說話,“恆恆這回出事,你喻叔是真的生氣,他那幾天沒吃得下飯——還給劉副主打了幾個電話,說東道西的。這麼多年,我就沒見過他這樣的——”
頓了頓,女人又側頭看了看沉吟不語的長子,“也就上回陽陽失蹤的時候才這樣。”
喻陽抬眼,微笑著看著母親,手指在沙發上輕輕敲了敲。
“你喻叔,你們爸爸,他年輕的時候就一直是個混不吝的,不講道理。我就又怕他又來怪月月——”,母親的手指頓了頓,又回頭看了看四子和兒媳婦,心有餘悸的樣子,“這是意外。但是他要是心裡有氣,總要找人撒的。我也不敢多和他說什麼,就怕說不通,他反而還惦記上了。這回看起來到還好,”
母親又嘆氣,“他現在可能年紀大了,倒是講道理多了——”
握著她的腰又緊了緊,季念垂眸,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修長的手指在沙發上輕輕敲了敲,喻陽也微微含笑,沒有說話。
夏(21.我不想找別人了)
21.
“那媽,我們就走了。您和爹地是後天的飛機?後天幾點?我看有沒有時間——”
連月站在門口,看著母親和面前的男人說話,他已經穿上了外套,眉目那麼的溫和。燈光和暖氣都從她身後的門裡涌了出來,又是那麼的溫暖。就連黑衣人,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出現,站到了院子的背光處,影子卓卓。
“你們去忙你們的,不用來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