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太久了,就連派出所都搬了地方。
連月站在派出所原址,向周圍的店面打聽派出所搬去哪裡了。小鎮這幾年發展了很多,建了很多房子,也來了很多新移民。新
移民們明顯不知道小鎮過去的那些往事,被問到的店主只是多看了一眼這對顏值巨高氣質極好的男女,給他們指了指方向。
長得就跟畫里走出來似的。
真是漂亮呀。
就像明星一樣。
這對男女已經走了很遠了,路邊還站著瞭望他們背影的人。
“你好,我辦個死亡證明。”
鎮上的派出所地方不大,官僚主義不小,兩人到了一會兒,辦業務的民警才姍姍來遲。民警抬眼看了一眼這對兒氣質穿著容貌
都和這裡格格不入的男女,倒是不敢太過輕慢,只是收了資料皺了眉頭,“人都死了七八年了,怎麼才來下戶口?”
“我這幾年一直都在外面,這才剛回來。”連月笑。
季念皺眉。
“曾二衚衕啊,”民警又看了她一眼,倒是沒有選擇刁難,一邊敲鍵盤一邊說,“是回來辦拆遷的?最近都是辦這個的,老人
不在了,先把房產證改名——你們可發財咯,家家戶戶都分幾十萬——”
“我那房子不大的。”連月笑。
“那也能分套新的不是?”他對面的那個民警插嘴,“到時候濱江路修好,就都住上樓房咯——”
民警一會兒敲鍵盤,一會兒找資料,東摸西摸搞了一會兒,倒是順利的給她辦了下來。連月回憶起童年的記憶,倒是真切感受
到了這幾年基層公務員的工作作風好了很多。
說起來,她也是個基層公務員。
混了七八年了,連個科長都沒混到。
其實呢,她也就比喻陽少了一年年資而已,可是看看現在這職務差距,著實有點大。
大的驚人。
哎。
兩人從派出所走了出來,已經快十一點半,連月準備去政府的拆遷辦問問政策,再去雲生縣裡做產權變更,剛走到街上沒多
久,有個人就笑嘻嘻的走了過來,很是熱情,“連月,連月?連月你可回來了,你認識我不?我是你二嬸啊!”
果然來了。
居然真的來了。
他們的消息真敏銳。這麼大個鎮子,來了這麼個人,都被他們知道了。
過來之前,連月也想了很多。
那個遠房的“表嬸”說他們在找她,總不會是來給她彌補缺失的父愛的。
也有可能會見到。
“要麼就是要錢,要麼就是要人,”她昨晚這麼給季念說,“大約是來找我分房子的,說不定還要來借錢。我可是沒錢的——我窮得叮噹響。”
“你認錯人了,”現在連月被人攔住,沒有認親的意思,面帶微笑,直直的往外面走。男人看她沒有搭理的意思,走過來護住
了她。
前行(9.第一次談判)
9.
飯館開了一家包間。連家眾人老的老,小的小,男的男,女的女,全部擠在一起,或坐或站,都在打量著面前的一對男女。
連月——像她媽。長的極美。但是氣質又完全不同。眼角眉梢自有風流,行走站立之間都別有一副優雅姿態。身上的衣服款
式簡單,卻給人落落大方的感覺。
他們當然看不出來是某大牌剛出的秋季新款。曾二衚衕的拆遷款拿來也只夠買三五件。
衣服這事不能省。季家太太必須每年上新——何況她偶爾還是要陪季念去些場合。
季家的信託基金每年給她發服裝費的,專款專用。
視線又落在男人身上。灰色襯衫,衣料筆挺,剪裁修身。身材頎長眉目英俊,被人圍在中間,面色不慌不張,表情似笑非笑。
男人就那麼隨便一站,下巴微微一抬,平白無故的就讓別人氣勢矮了一截。他鎮定自若站在裡面,彷彿不是他被人堵住了,而
是他堵住了別人。
一看這樣子,就不太好對付。
“大家這麼熱情,”連月微微皺眉,沒有開口說話,倒是男人慢條斯理的先開了口,聲音不大,卻一下子把眾人的吵鬧都壓下
去了,“不知道請我們到這裡來,是有什麼事?不要吵,一個個說。”
他指了指剛剛聲音最大的那個自稱連月二嬸的女人,“你先說。”
女人穿著亮片衣服和緊身褲,緊緊勾勒出全身肥肉,頭髮染成了時尚的灰紅色。被季念點了名,剛剛明明還吵吵嚷嚷,現在她
卻突然開竅了似的,看見大家都把目光轉到她身上,她咳嗽了一聲,開始說,“你是——”
“我是連月的愛人,”男人拍拍連月的背,嘴角微勾,“你有什麼事就說吧,我可以替她做主。”
“我就是說曾二衚衕那個房子——”女人直接了當。
季念含笑挑眉。
“誒,”一個男人打斷了她,“不是不是,我們就是說好久沒看見連月了,她回來了總要來看看我們,她怎麼也是連家人,她
奶奶還在呢——媽,”男人推了一下一直抹淚的老太太,“連月回來啦,你高興不?你看看,”他又看看男人,“老太太是
多高興?”
老太太八十多歲了,滿臉皺紋,佝僂著背,,老淚縱橫,伸手要去抓連月的手,被她皺眉躲開了。
季念皺眉瞄了老太太一眼。
“要說看人呢,”季念挪開眼,聲音平靜,表情冷淡,“現在也看過了,我們還有別的事——”
“你們不能這麼不認親啊,”男人看看季念,覺得他不好搞,又對著皺眉不語的女人說,“連月,你還記得我不,我是你二叔——你奶奶還在呢,都八十多了,這麼多年你也沒回來儘儘孝心——”
季念低頭看她,女人站了起來。
他走過去,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女人的手已經捏成了拳頭,微微發抖。
他的手伸了過去,包裹住了她的手。
“你們和我說孝心,”連月手捏成拳頭,聲音也很平靜,“那我就說說我的意見。先有父母扶養,再有子女贍養。誰養大了
我,我就贍養誰。”
“我爸早逝,我長大成人全是我媽養的。她養我小,我養她老。我媽生病十年,照看是我照看,付錢也是我付錢,送她走也是
我送的。我的贍養義務已經盡完了,不欠誰的。”
“你奶奶你都不養——”
“我爸過世的時候,”女人聲音顫抖,她頓了一下,拳頭捏緊,男人也緊緊捏住了她的手,她繼續道,“你們合夥把我和我媽
趕了出去,家產也都拿走了,說以後大家沒有瓜葛,現在又要找我說什麼義務?”
老太太一下子在旁邊哭了起來。
“你別聽你媽亂說——”又有人叫。
“曾二衚衕那個房子,”連月打斷了他的話,繼續說,“是我媽留給我的遺產,和誰也沒關係。我才是唯一的法定繼承人。”
男人握緊了她的手。給她無聲的支持。
“你都姓連,那就是連家的房子,”紅頭髮二嬸急了,跳了起來,“我們也有份。”
“那我今後就改姓李好了,”女人聲音不大,卻毫不軟弱,“我早就不想姓連了!”
連月的話如同一滴水滴入油鍋,屋裡開始一團吵嚷聲。
“你們這樣是違法的,法律都要譴責你們,沒人性——”
“沒心沒肺,沒有孝心。”
“連祖宗都不認了,家門不幸。”
“房子的事說清楚——”
“說清楚,大家都有份。”
“我們不同意。”
“你有贍養義務——”
場面一片混亂,最裡面的男人緊緊攬著女人微微發抖的身體,神色平靜,任他們吵鬧。過了一會兒,他的手機響了起來,他看
了看,接了起來,那邊說了什麼,他嗯了一聲,只說了兩個字,“二樓。”
一片喧鬧聲中,門被推開,一群不知道哪裡來的安保走了進來,二話不說強行分開眾人,留出一條通道,護著一對男女走了。
有人想伸手拉住他們,卻都被攔在了外面。
“連月你今天不說清楚你就辦不了手續,”又有人在門外說,“你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我們就去拆遷辦門口等你——你
總要去登記。”
“她不盡贍養義務,沒有孝心,去她單位告她——”
男人腳步不停,扭頭看了看說話的人,輕笑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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