珠玉側(古言1v1) - 第13章玉山傾

齊珩一夜未歸,回來時又一瘸一拐的,太子妃盧氏擔心的不行,召來幾位太醫問診,所幸沒什麼大礙。
盧氏親自送太醫離去,順道在問飲食起居需注意的地方。
寢殿內只有父子二人。
“矜言沒受傷吧?”一陣輕咳,然而他最關心的還是外甥女。
齊珩瞥了他一眼,搖了搖頭。
齊嶙放下心來,這才說道:“這夥人冒著險來京師,就是為了救天牢中那兩個同夥。老四說其中一個是他們的平王。”
根據目前掌握的線索,石海竄逃后,暗藏在臨洮附近某個山頭佔山為王,封了一眾王侯,搞起了小朝廷。
主導那次襲擊,並殺害臨安公主一家的,正是這位“平王”。
“如果他就是那個所謂的平王,我一定親手剮了他。”齊嶙握住了拳頭,儘管他的嘴唇蒼白,語氣卻異常堅定。
齊珩深深地凝視著父親,眾人口中讚譽溫文爾雅的太子,皇爺爺眼中敦厚仁善的太子,頭一次露出這樣兇狠的神情。
“唯一見過這個人的只有季矜言。”齊珩冷靜地陳述,“所以,要讓她去認嗎?”
齊嶙點點頭:“這是自然,事關她母親,矜言一定也想早日看到仇人伏誅。既然沒受傷,那我便派人請她去一趟天牢,此事不能再拖下去,年前得了結掉。”
那張梨花帶雨的臉龐浮上心頭,齊珩躺在床上,半眯著眼。
“等她來時,我先和她聊聊吧。”
如果真像四叔說的那樣,她被刺激后曾經幾個月不言不語,那麼再次讓她見到那些人,未必合適。
太子聞言,面上露出些許喜色,他本就一心想要親上加親,奈何父親那邊不鬆口,兒子這邊也不熱衷。
沒想到因禍得福,如今阿珩對矜言的態度,竟不可同日而語。
他喜不自勝:“矜言自己說要來的?”
齊珩想了想:“算是吧。”
今日分別前,吳都然問燕王:“我幫了你這樣大的忙,你是不是該儘儘地主之誼,帶我見識一下應天府的繁華?”
齊崢說可以,明日就帶她去街市逛一圈,又問季矜言,可要同去?
誰料她竟一口拒絕,理由則是:“表哥是為保護我受的傷,我本應即刻隨他入宮侍葯,只是眼下需得回府上向祖父報過平安,再入宮去。實在無心玩樂,還請二位見諒。”
齊崢臉色暗了暗,也沒再說話。
馬車上四個人,後來就這麼一路沉默著,進了城,先將季矜言送回了宣國公府,而後他們三個人一道入宮,這會兒四叔應該還在皇爺爺的書房內。
齊嶙本想多問幾句關於季矜言的事兒,殿外突然一聲通傳,聖上與燕王來瞧長孫殿下了。
天子齊勛走在前頭,後面還跟著臉色蒼白的齊崢。
齊珩起身要見禮,卻被齊勛一把按住:“幹什麼,我老頭子來看看受傷的孫子,你還要三跪九叩?”
他回頭瞪著齊崢:“快過年了也不安分!看看你乾的好事兒,自己胡鬧,還帶著阿珩與矜言,兩個孩子若出事,我第一個饒不了你!”
齊勛這話倒也不是真要怪他,不過是想責罵幾句,好給東宮一個交代。
按齊崢平日里插科打諢的性子,稍微嬉皮笑臉幾句也就遮過去了,只是今日他偏跟中邪似的硬要再添一把火。
只見齊崢揚起頭:“阿珩是大哥長子,我看他整日悶頭讀書,才想著帶他一道去狩獵的!咱們大梁崇武,打了天下更要守天下的,齊家男人哪個不是武藝……”
“四叔——”齊珩已經察覺到父親的落寞,以及皇爺爺的慍怒,“莫要再說了。”
“皇爺爺,反正我與表妹也沒什麼大礙,您就別生氣了,須知家和百順,正家而天下定矣。”
齊珩平日里性子雖冷,但慣會拿捏別人性子,一句家和百順,算是戳進了齊勛的心坎里。
老爺子佯裝生氣,拍了拍齊珩:“哎,你這小學究呀!”
屋子裡的氛圍總算緩和了些,盧氏領著季矜言恰好在此時進來。
沒想到有這麼多人,就連聖上也在,季矜言挨個行拜禮,只見她屈膝的分寸,手放的位置,皆是精描細繪,臻於毫釐。
她不知自己哪裡做得不妥,惹得齊勛發笑,只聽見齊勛自嘲道:“我這泥腿子,家裡出個小學究還不夠,眼下再來位女儒生,倒顯得咱們長輩不知禮節了。”
太子也被逗笑,止不住咳嗽,盧氏上前輕拍他的後背,只聽他趁機道:“小學究可不就是該配女儒生么?”
齊勛眸光一閃,似乎並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對太子道:“好啦,老四隨我去趟六科廊,你們先聊著。”
見聖上走了,太子便對盧氏說:“今日喉嚨里有些發乾發癢,你上回燉的梨湯不錯。”
盧氏體貼地接了話:“那妾身再去給殿下煮上一些。”
太子頷首,對季矜言說道:“矜言,你陪阿珩說說話,若是天晚了就在這住下,我差人與你祖父說去。”
“好的,舅舅。”她頗為乖巧地應聲。
所有人離去之後,只剩他們二人,若是之前,季矜言必然覺得尷尬難捱,只是經過這同生共死的一遭,她面對齊珩,反而自然了不少。
總歸,她是為了取回東西而來的,只需落落大方地說出來,然後就可以走了。
“長孫殿下,我的耳墜,能否還我?”
“坐會兒吧。”齊珩不知是否故意,也不接她話,也不還東西。
他這會兒散了發,正慵懶著斜倚在床頭,方才貼了藥膏身上發汗,衣襟半解著也沒扣好,露出一截白色的裡衣。
季矜言覺得留在這裡不合適,為難地攪弄著自己的手指:“只是個小物件,殿下告訴我在哪裡,我自己拿就行。”
齊珩不解,眼下只有他們兩人,她反而一口一個殿下,叫得生份。
斜睨她一眼:“之前不是都喊表哥,怎麼這會兒,又改口了?”
這話說得曖昧,季矜言尚不知如何應對,齊珩一改往日沉默寡言,變得咄咄逼人起來,繼續問她:“不是說要侍葯,嗯?難道,都是騙人的鬼話?”
季矜言被他逼得節節敗退,慌亂之中搖頭:“不是,我是真心的!”
真心想要照顧,來報答他的恩情。
“嗯,那便交給表妹了。”齊珩指了指自己的腳踝處,“每日需要解開包紮處,以熱藥水泡洗去除舊藥,洗畢敷上藥膏,繼續以杉木片束縛,可都記下了?”
季矜言稀里糊塗,不知怎就攬下了這活,只是男女有別,她有些為難。
她忽然想起,齊珩講究慎獨,身邊從不要宮女伺候,她想提醒他這一點,刻意問了句:“……春華殿里,常伺候的內侍呢?”
不知道她還在玩什麼花樣,如果要欲擒故縱,那麼很好,他願意配合一下。
只見齊珩撿起床邊的書冊,半邊臉被遮住,只聽見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而後說道:“怎麼?內侍的命是我救的么?”
她有些後悔,原本急著來拿回東西,眼下反倒是急著落他手裡。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