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煥收回腳,冷冷地睇視著他,“不是你該想的,就別想。”
長生癱軟在地上,疼得冷汗淋漓,連哼都不敢哼上一聲兒,目送著秦煥離開,他才慢慢掙扎著坐起來,眼見著一個丫鬟站在入口處,遮擋了外頭照進來的陽光,他不由得微眯了眼睛,輕聲道,“銀紅嗎,勞你麻煩,扶我起來?”
那丫鬟是銀紅,早早地叫秦二爺破了身子,沒能入二夫人梁氏的眼,到在外書院伺候秦二爺,見著長生這般狼狽樣兒,頗有幾分物傷其類的感傷,上前就替他攏了衣襟,“我們都是伺候人的,生下來就是伺候人的,你怎麼就學不乖呢。”
長生嗤笑,卻是不說話。
銀紅默默地替他收拾,最後到同他提了一句話,“我嫂子替我看了門親事。”
長生睫毛微顫,“也是好事,別叫人曉得你在外書房伺候過。”
銀紅一時忍不住,“哪裡能瞞得住。”
“那就別嫁,”長生勸她,好歹是伴了幾年,“在這裡叫伺候人,出去還是伺候人,這裡伺候的是貴人,外頭伺候的還是個泥腿子。”
銀紅指尖一顫,淚珠兒滾落,“哪裡就由得我了。”
長生指了指內院,“那裡面有位表姑娘,天真可愛,不如你去求求她。”
銀紅可不敢奢望一個表姑娘能成事,“別了,人一個表姑娘,還是外八路的表姑娘,我能不能見得上都是事兒,再說了,她一個表姑娘如何能管我的事?”
長生瞬間沉了臉,“那隨你罷。”
銀紅覷他一眼,心裡頭到有了主意,“我怕表姑娘瞧不上我,嫌我、嫌我……”
長生如何看不穿她的心思,也不戳破他,都同他一樣的苦命人,眼神柔和了些,“你去替表姑娘傳些消息就是了,表姑娘現下兒需要傳消息的人呢。”
銀紅有些懷疑,“表姑娘她怎的還要往外頭傳消息?”
長生嗤笑,“人在府里出不去,自然要往外頭傳消息。”
銀紅便扶著他走,“你也別惹二少爺生氣,二少爺他……”
長生打斷她的話,“我同你不一樣,你是家生子,還有家裡頭的人,我呢,是外頭買進來的,都是我這臉惹的禍事,叫爺們給瞧上了,就得走這樣子的路。”
銀紅被他說得淚珠兒經不住往下掉,“我到盼著自個是買進來的才好,初被二爺瞧上,到叫家裡頭歡喜,還在外頭口口聲聲說我要當姨娘了,偏生到了外書房,又嫌我丟他們的臉面,見年歲漸長,又不叫二爺惦記,就恨不得立時替我配了人,還不如沒有親生的爹娘兄弟呢。”
長生小時在戲園子里學戲,十歲上就被買入府里做了秦炮的小廝,到也不念著戲園子里的日子,似他這樣學戲的、相貌出眾的總免不了要那行當,說是捧角,無非也是賣屁股。到得府裡頭,過的是富貴日子,做的依舊是老行當,爺們興緻一來,他還得唱上兩嗓子,越疼越要唱,爺們聽得更歡喜。嗓子經不起折騰,早壞了,到落了個清白的好處,不似他這身子經男又經女,髒得都認不出本來面目了。
“哭什麼,”他喝斥道,“有甚麼可哭的,沒那富貴的命,哭了有甚用?”
銀紅便不哭了,抹了抹眼淚,扶著他到後頭歇著。
此際先不提,到提顧妙兒來。桃紅見姑娘同表公子也不知是說了甚麼,便跑了開來,她自迎上去,心下也有些擔憂了,見姑娘紅了眼圈兒,到更為擔憂了,“姑娘,表公子怎的這便走了?他可是今兒不方便,要明兒來接我們?”
她不問還好,這一問,到叫顧妙兒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把桃紅嚇得慌了神,忙扯出帕子替她家姑娘抹淚,嘴上勸著道,“姑娘是怎的了,是不是表公子惹姑娘不高興了?”
顧妙兒顫著聲兒道,“表哥他、他不接我們出府了。”
桃紅手上一滯,到想追了上去問問表公子,可姑娘哭成這般模樣,她哪裡放心得下姑娘,只得替姑娘抹著淚兒,瞧後面望了一眼,不見旁人,她心下也稍松一些,心裡不免有些狐疑,“姑娘,可是這府上的二少爺說了甚麼,叫表公子才、才這般說的?”
“到也不全是他說的,”顧妙兒抽噎著,“是表哥自個說的,雖能接我出府,叫我住在外頭,怕叫我給別人說閑話,便叫我待著恩科過了再來接我出府。”
桃紅聞言,一跺腳,“表公子好生糊塗,竟這樣兒就撇了姑娘回去了?”
顧妙兒點頭,似水做一樣兒,還委屈極了,“表哥他還說舅母親口說的,我給舅母當女兒是成的,當兒媳是萬萬不成的。”
桃紅心下暗嘆,舅太太那心思她早就看出來了,當著姑娘的面又不好說得太明白,姑娘心裡也有點數,只知道不開這個口,她也不好將事兒給戳破了讓姑娘看。如今還是表公子先說了這話,到叫桃紅有些不安,也不知道打哪來的不安,都說不清楚,就忿忿道,“表公子耳根子軟,經不起別人相勸,姑娘也是知道的,就表公子這樣的性子,才叫老爺覺著表公子是良婿呢。”
顧妙兒手摘過一片葉兒,暗惱地將葉兒撕成碎片,“就怕表哥自個兒沒主意,全聽了舅母。”
桃紅勸道,“姑娘且等等看,要是表公子高中,舅太太不上門提親,姑娘也就別指望了,難不成姑娘好端端的親表妹還要、還要……”
顧妙兒哪裡肯這個,許是秦霜調教得當,她是曉得個中道理的,嫁給表哥,她就是正經兒媳,要是別的,她在自個親舅舅家裡頭給親表哥當個伺候的玩意兒——她將來哪裡有顏面見爹爹?那是不肯的,可表哥是真心待她她的,她也不能一時就這般硬了心腸,“成吧,我就再等著表哥。”
桃紅哪知表公子這般,到有些後悔,後悔自個兒先替姑娘伺候過了表公子一回,姑娘去哪裡,她定要跟著去哪裡,要是將來的姑爺換了旁人——她小臉稍白,要叫姑爺曉得她破了身子,豈不是要叫姑娘都給人說嘴?她就有些發愁,就盼著表公子能硬氣上一回,真的叫舅太太上門提親。
叄言兩語,就叫顧妙兒收了那心思,也是一時情爭之下才哭,到底是表哥親厚,也不會一時就對錶哥失望了,遠遠地瞧著個身影,竟是引章先生,到叫立即露了笑臉來,朝人喚了聲,“引章先生。”
許是哭過,她聲音還有些暗啞。
偏面上的喜色藏不住,叫秦引章有些意外,方才是看著她在哭,這會兒到不哭了,漾著個笑臉,好似方才壓根兒就沒哭過,到遮掩不住她那雙紅眼睛,“哭過了?”
她被問,到有些羞,耳根子就熱了,掀著眼皮從下往上打量他一回,雙手還交迭在身前,“嗯,方才見表哥,心裡頭不舒坦呢。”
聽她這般說,到叫秦引章有些意外,還當她臉嫩不說呢,沒想到她那雙清亮亮水汪汪的眸子就打量著自己,到柔和了面容,語氣也和緩了些,“就上回見的那位表哥?”
桃紅後退了兩步,不敢插話,見過這位引章先生幾次,都瞧著不似凡人般,那通身的氣派,都叫桃紅覺著他定非是姑娘想的那樣——她心裡頭就活絡了起來,若是表公子那裡不成,也得替姑娘另外打算呢,姑娘自個兒念著表公子,可也不能拖著姑娘的。
她這般想了,就越想越歡喜了,不由得多瞧了引章先生兩眼,卻見引章先生視線凌利地掃過她,叫她嚇得都不敢出聲,要不是還在人跟前,她都要拍拍胸脯壓驚,偏她們姑娘毫無所覺,還在同引間先生說話。
顧妙兒不曉得這此間的官司賬兒,得了引章先生這麼一問,到問到她心坎上一般,裡頭暖暖的又暖了整個身子,“嗯。”她抬起了臉蛋兒,臉頰白里透著紅,“引章先生您怎麼還在府里,大舅母都回來了,您怎的還在?”
秦引章到是問她,“何以你大舅母回府了,我就要離開?”
“您真是好大的膽子,”顧妙兒不免有些動容,便想到自個兒身上,“我盼著表哥來,又怕叫舅母生氣,您到好,您竟這般沉得住氣,到叫我羨慕。”
秦引章手指不自覺地摩挲著扳指,翠玉的扳指,“這也叫你羨慕?姑娘家的羞不羞呢,還提這個事兒。”
她撅了嘴兒,到還能同他撒嬌,也不以為然,還用訝異的目光瞧他,“您說得到有趣兒,那是我表哥,嫡親的表哥,我怎的就不能同他提了?”
理直氣壯呢,沒有一點兒羞的,到像真認準了人就一門心思的——卻叫他看了出來,視線掠過他的頭頂,看見秦煥正欲從遠處過來,只冷淡地瞧了一眼就收回了視線,“到有些巴巴的意思,怕表哥覺著你逼呢。”
顧妙兒那心呀頓時就懸了起來,不確定地問道,“會嗎?”
她這邊面對著秦引章,是不見後面的秦煥轉身離開,活脫脫的似老鼠見了貓兒一樣。
PS:嘿嘿,想章節名確實挺難的,這跟以前 念書時候概括中心思想一樣哈哈,我只能自己慢慢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