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倆再說了些話,梁氏就去了慶和堂,秦二爺總陪著陳老太太,這人沒來就叫老太太挂念,她午間同張勝文敘了舊情,心裡頭難得快活,見梁氏過來,也是笑著問的,“啟兒怎的沒同你一道過來?”
梁氏硬著頭皮道,“老太太,二爺身子有些不舒坦。”外院的事,自然到不了陳老太太耳里,都是郭大管事的功勞,聽的是國公爺的吩咐,誰也沒那麼個膽子透到老太太耳邊。
陳老太太便添了絲狐疑,人也坐不住了,“到底是甚麼個不舒坦,可請了大夫過來瞧過?”
話說到此際,她又改了話,“往太醫院遞上國公府的帖子,請了太醫過來給他瞧瞧,也省得叫庸醫給耽誤了。”
梁氏略有些遲疑,“老太太,二爺這會兒歇著呢。”
陳老太太盯著她看,眼神暗沉沉的,平日里在她眼裡的賢惠人就成了個冷心冷肺的,“梁氏,你夫君不舒坦,你還湊到我跟前,是想討好我這個老太婆就行了吧?”
這問得梁氏慌忙就跪下了,心裡頭跟明鏡似的,二爺同老太太不愧是母子,同他們論理是不成的,他們就不講道理,只管叫他們快活就是他們的道理,“老太太,兒媳不敢的。”
陳老太太見狀,到是舒坦了,擺擺手,“起來吧,也不必跪著,我還不曉得你?你呀最最好的,再沒有比你更賢惠的了,我也是一時急眼了。”
梁氏曉得陳老太太最近來這招,先訓了人,再給個甜棗,慣來這樣的,她早就習慣了,帕子上都抹了一點兒生薑汁,往眼上一抹就落了淚,“老太太憐惜,兒媳是應當應份伺候二爺,伺候老太太。”
“我心裡頭明白著呢,也不指望柳氏的,將來就指望你的,”陳老太太曉得那事兒還得梁氏來做,自然要把人穩住,就跟著一個嘆氣,“你看啟兒他大哥就好似同我作對似的,膝下連個兒子都沒有,柳氏剛懷了胎,也不知道生男生女,我也是盼著生個兒子……”
梁氏立時就接了這招兒,“老太太,有樁事兒,兒媳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陳老太太掃她一眼,“何事?”
梁氏看了看屋裡的丫鬟,陳老太太便擺了擺手讓丫鬟們退了下去,梁氏說話前深呼吸一口,才低頭慢慢地說出來,“也是兒媳多想了,兒媳是覺著大嫂這病得有些古怪,在府裡頭還好好兒的,這一回侯府就病了。這還有孕呢,您說這病得多古怪?”
陳老太太早知道柳氏這胎落了,聽梁氏這般講,略挑眉,帶著疑惑的道,“喔?”尾音拉得長長的,那個調兒就出來了。
梁氏依舊低著頭,“兒媳就怕大嫂這胎上有事,咱們國公爺多少年才有這個喜訊,您都不知道兒媳有多替大伯高興呢,好不容易才叫咱們國公府有了承繼之人,就對這事兒格外上心。兒媳好歹也是生了兩個的,就尋思著還能同大嫂說上一說,這去了長房才曉得大嫂在吃藥,吃的還是保胎葯。大嫂這才吃了保胎葯便回的侯府,到叫兒媳不放心,后那李大夫又進了侯府替大嫂看病,兒媳實是擔憂大嫂的病情,就、就……”
說到這裡,她到有些慚愧,“老太太,兒媳呀著實是太替長房擔憂了,才、才買通了李大夫身邊的葯童,才曉得大嫂落了胎。”
陳老太太一拍桌面,立時就怒了,“好個柳氏,竟敢、竟敢……”
“老太太別動怒,可彆氣著了,”梁氏連忙勸道,“兒媳總想著老太太盼了這胎盼了這多年,就想著不能瞞著老太太,叫老太太將來空歡喜一場。”
陳老太太方才也是做個樣子出來,被梁氏一勸也就見坡下驢了,精神氣一下子就褪了好多,頗有些喪氣地道,“哎,都是命哪,也是老大殺戮太重,也叫柳氏落了胎,是老大沒福氣呀。”
梁氏道,“老太太可別喪氣了,依兒媳看,許是大嫂身子不成呢?”
陳老太太就喜歡梁氏這一點,“你說得有幾分道理,你大嫂還比你長上一歲呢,這地里薄了,恐怕是長不了莊稼的。就是老大素來不親近別人,要是願意親近別個,恐怕早也有子嗣了。”
“母親說得極是,”梁氏頗有眼色地的奉承,“還得尋個得大伯眼緣的人,將來若真能個一子半女,不如就記在大嫂名下,若是母親同意的話,就權作大嫂這胎未落,反正大嫂的事外頭不會有人知曉。”
陳老太太猶豫了一下,“這、這於你大嫂來說恐怕……”
梁氏道,“老太太,這也是為了大嫂著想。”
陳老太太嘆氣,“你去安排吧,這事兒還得精心些,別叫你大嫂覺著不高興。”
梁氏忙道,“老太太一片慈愛之心,大嫂會懂的。”
“但願如此,”陳老太太道,“就怕她想岔了。”
“不會的,”梁氏道,“大嫂定會懂的。”
陳老太太點頭,“我與老大說過,要與他安排人的,他也是同意了的。”
“大伯還是聽您的。”梁氏立即捧場道。
陳老太太擺擺手,“你且回去吧,早些歇著,事兒還得你操持。”
梁氏伺候陳老太太用了晚膳才出的慶和堂,丫鬟婆子在前頭提著燈籠。回了二房,梁氏並未立即進了內室,而是見著方才伺候過秦二爺的丫鬟跪在外間,她也懶怠多瞧這丫鬟一眼,吩咐著身邊的婆子道,“帶著人下去吧,照賞。”
丫鬟跪了好一會兒,這會兒都站不起來,被婆子架著走了。
梁氏眼裡掠過厭惡之色,站在帘子前,即使是收拾過了,還能聞到一絲異味,讓她倒盡了味口,在老太太那裡只吃了一些,這會兒,到叫她甚麼也吃不下了,也不進內室了,索性就睡在暖房裡。
曾元娘得知秦煥回府,到未覺著有甚麼,她如今親事就要定了,且她哪裡不知二舅母的心思,哪裡會叫她嫁入國公府,早就看透了梁氏的打算,到是微微冷笑。這兩天她也琢磨點東西出來,曉得自己去懟上顧妙兒不會有半點好處,便歇了這個心思。
偏秦煥非得尋上門來,口口聲聲地喚著她為表妹,在窗下聲聲兒喚得她禁不住,索性推開窗子,往外露出臉來,“二表哥,怎的這般無禮,竟闖入我院里來,到像個強人似的?”
屋裡亮著燈,幽幽燈火映襯著她,將她六分美貌硬生生地襯成十分,叫秦煥起了那色心,想著自己蘇府上姑太太任由他擺弄,如今蘇府上即將定親的孫媳又叫他惦念,竟覺得十分有趣兒,“表妹何故這般說?我是你親表哥,怎的說這般見外的話?”
“既是見外了,表哥還不回去?”她說話間,美眸波光流轉,似嗔怪又似埋怨。
秦煥一躍而起,竟是跳入窗內,頗有一番兒玉樹臨風之態,當著丫鬟的面兒,就不管不顧地要去摟曾元娘入懷。那丫鬟見狀,到去擋在曾元娘身前,“二少爺不可這般,我們姑娘都要定親了。”
卻不料,被秦煥給踢開,嚶嚀一聲,竟是暈死過去。
曾元娘臉色微白,先前那副勾人不自知的樣兒去了幾分,到顯出幾分害怕來,手中的帕子已經被他捏成一團,“二表哥,是二舅母替我應的親事,若是你現下兒得了我的身子,我若嫁去蘇府,豈不是叫蘇府同國公府結仇?也叫二舅母沒了體面?”
許是這句話才叫秦煥頓住了腳步,他眼皮一抬,眼裡就有些陰冷,“記好了,你嫁去蘇府是我母親賞給你的體面。”
曾元娘見狀,連忙應和,“是的,都是二舅母給我的體面。”
秦煥冷哼,“聽說府里來了位顧表妹,也不知這顧表妹與你比如何?”
曾元娘心裡頭又怕又怒,怕的是秦煥壞她清白,怒的是被顧妙兒得了秦煥看重,生怕叫秦煥娶了顧妙兒,酸得她就有了壞主意,“那是,我如何及得上顧表妹,顧表妹身段玲瓏,姿容絕艷,我不過蒲柳之姿,如何及得上顧表妹。”
秦煥失笑,手指往她臉上探去,“元娘這可是嫉上了?”
曾元娘由著他的手在臉上摸,也不是沒摸過,她初入國公府不知梁氏的雄心壯志,便想著嫁與二表哥也就好了,天底下再沒有這般合意的親事,後來也慢慢地體會出來梁氏的心意,她便不敢奢想了,只秦煥是男子,他動手動腳的,又是府里的二少爺,誰也不敢攔他,讓他佔去不少便宜。
別人有張良計,她也有過梯牆,朝著秦煥盈盈一笑,“二表哥說笑了,我哪是這般小肚雞腸之人?顧表妹可真是個可人兒,都叫小閣老刮目相看。小閣老何等的眼光,二表哥自也是聽說過的,我也無需在二表哥跟前添油加醋。”
秦煥“呵呵”一笑,手往曾元娘胸前一捏,柔軟的乳肉叫他愛不釋手,對上曾元娘含羞忍痛的眸光,到是輕飄飄地說了句,“我頭次見顧表妹,不如元娘做個中人,也好叫我見上顧表妹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