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問了,心兒砰砰跳。
又陷入了沉默中。
半天才聽見裡面傳出來的聲音,“有事就說。”
顧妙兒心說這國公爺舅舅架子有點大呀,都不叫人見個面,她腿站得酸軟,四處看了下,都沒見個坐椅,眉兒就略皺起,“老太太讓我來請舅舅回府,舅舅您……”
“你回去吧。”
這次未讓她站著等回應,而是立即打斷了她的話,叫她微瞪了眼睛,但她努力地柔和了眼睛,心下還有些急,“舅舅,您這是回呀還是不回呀?您好歹給個準話,我也好給老太太交待。”老太太頭次交待的事,她都沒個准信回老太太,怎好意思回去。
“你且回去。”
還是一樣的話,讓顧妙兒無語。
她悄悄地看了眼將她隔在外頭的屏風,也不知曉這舅舅是怎麼回事,還得架個屏風擋住他。她想踮起腳往裡面瞧一眼,可惜屏風太高,她悻悻然地扶著自己腰走出來——
見那嬤嬤站在外頭,立即摒棄扶腰的動作,上前笑迎迎地問著那嬤嬤,“嬤嬤,引章先生呢,我想謝謝引章先生。”
嬤嬤面上稍有一滯,微微躬身道,“老奴去問問爺。”
顧妙兒點頭,“勞煩嬤嬤。”她腿兒酸軟,站不住地坐在廊下,側身瞧著這個院子,院子種著梅花,這會兒樹上綠葉蔥蔥,瞧著到讓人有種清涼之意,她也可以想象將來這院子里梅花開滿枝頭的美麗畫面,唇角擠出笑意來。
“笑什麼呢?”
突的,一聲響起。
醇厚的男性嗓音,落入她的耳里,她一下子就站了起來,欣喜地朝來人喚道,“引章先生。”
秦引章瞧她雙手交迭在胸前,胸前鼓鼓,叫他眼神微暗,視線掃過她不盈一握的纖腰,淡淡地收回視線,望著前方的梅樹,“還不回國公府?你小姑娘家家的怎的總往外頭走?”
“未請著舅舅回府,”顧妙兒抿了抿嘴,欣喜的笑意慢慢地從臉上消失,兩手捧著自己的臉蛋兒,顯得提不起精神來,“老太太親自吩咐我辦事,要是這事兒沒辦好,我怕在老太太跟前不好交待。”
秦引章豈有不知他親娘脾氣?“你出來辦事,怎的去廟會上了?”
被這麼一說,她還有點心虛,臉蛋兒也紅了起來,她還用手捧著,手心裡都是燙燙的,悄悄地抬眼瞧他,正對上他深遂的眼神,臉上更燙了,囁嚅地回道,“引章先生你不在,我剛、剛好碰到表哥,就、就同表哥一道兒去廟會看看。”
“你表哥?”秦引章大赤赤地坐在廊下,又示意她坐在身側,“同你表哥這般親近?”
她害羞極了,覷了眼他身側的位子,捺不住腰酸腿軟地坐在他身側,中間還隔出一個人的位子來,“表哥是我親表哥,當然……”後頭的話,她更羞了,哪裡說得出口,更別提她自個兒早將自個兒同表哥都拴到一起的,還、還叫表哥……
越想越羞,她羞得都不敢抬頭見人了。
見她這般羞怯,還是對著個別人,叫秦引章眼底微冷,到生生地像極了她,分明眼裡有別人,還怪會在他跟前作態,“可是同你表哥早定了親事?”
她到也老實,還搖搖頭,“還未有,表哥說了高中后娶我的。”
她說到此處,又害怕別人說她不知羞,趕緊就抬頭同秦引章說道,“引章先生……”
“好個不知羞的,”秦引章怒斥她,“自古婚約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到是膽子大著呢,還同人私定終身?”
顧妙兒雙肩一縮,被人這麼劈頭蓋臉一說,心下就委屈起來,“引章先生亂說,哪裡有甚麼私定終身,我同表哥的事,家裡頭早知道的,偏我沒了父母,都沒個作主的人,舅母又嫌棄我而已,你何必這般哆哆逼人!”
她說著,淚珠兒就從眼眶裡落了幾滴,真真兒一嬌嬌,說哭就哭的。
她啜泣著,細肩微顫,“我還想老太太同舅舅替我作主呢,也好叫我……也好叫我……”提起嫁娶之事,到底不是她這樣的姑娘家能提,羞的她講不出話來。
秦引章見她哭,一手拿過她捏得死緊的帕子替她抹淚。
她先躲開,又對上他的眼神,被他的眼神給震懾得不敢躲,只得仰了嫩臉叫他抹淚,偏眼淚不爭氣,越掉越多,更讓她羞窘得無處躲,只得哭得更大聲了。
秦引章見她這般狼狽,不由失笑出聲。
顧妙兒還當他是取笑自己,一把奪過他手中的帕子,自己胡亂地抹了臉,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壞人,還取笑我!”
秦引章微收起笑意,“即是入了京,自有國公府老太太,還有你、你舅舅作主,何苦找個小書生,若他一直未高中,你便不嫁了?”
“不許胡說!”顧妙兒趕緊道,“不許胡說,我表哥書讀得好,定會高中的!”
“若是高中了,叫人榜下捉婿了,你又待如何?”秦引章打趣地問她。
她一怔,神情有些疑惑,“還有此等事?哪裡還有這樣的事,我表哥定是不願意的。”
“但願如你所想,”秦引章不再嚇她了,“你舅舅可要回去?”
顧妙兒被他說得心下不安,又怕真有那甚麼榜下捉婿,將來要同她搶表哥——被他一問,她蔫了臉,“舅舅他沒說回還是不回,可急死我了,這樣兒我如何去回了老太太。”
秦引章見她蔫頭巴腦的,面上便露了幾分笑意,“且回去吧,到時便叫你如願。”
她欣喜地就想謝過他,又聽他道,“國公府規矩大,別耽擱了時辰。”
她點點頭,“多謝引章先生。”嘴上這麼說著,到覺得引章先生脾氣有些說不上來,一會兒好的,一會兒壞的,就同六月的天似的,叫人捉摸不定。
但她既得了準話,就高興壞了,同秦引章告辭后便提著裙擺出了莊子。
溫庭開一直守在莊子外頭,片刻都不離,見表妹從裡面出來,心下一松,“表妹可還好?”又暗暗地將表妹打量了一下,見表妹身上並未有什麼不妥這才真正的放鬆下來。
顧妙兒得了准信自是十分高興,拉著表哥的袖子道,“表哥,引章先生替我應了事呢,我還得回府見老太太。”
溫庭開點頭,悄悄地捏握她縴手一下,又把糖兔子遞給她,“瞧這兔子等你都快等化了。”
她四下里瞧了一眼,見兩護衛根本不看自己這邊,還是拉著表哥轉了身背對著他們,湊過臉去微張小嘴咬了一口兔耳朵,又拿眼風掃過表哥,羞含帶怯的——就跑開了。
溫庭開被她這一眼勾得心潮澎湃,恨不得將人給拉住摟入懷裡,好似小時兒一樣叫表妹同他親密無間,可惜他們都長大了,都得顧忌著些名聲——且表妹客居在國公府,他也得剋制著些不叫表妹讓人說閑話,只盼著將來八抬大轎迎了表妹。
他低頭看著被表妹咬過的糖兔子,也悄悄地瞧了瞧四下時,見無處瞧他,他也跟著美滋滋地就著表妹咬過之處吃著糖人,只覺得像是在吃表妹的唇瓣,叫他耳根子都紅透了。
桃紅見姑娘高興,她也高興,回了國公府,她都不敢大喘氣的,目送著表姑娘送了慶和堂,偏她是個小丫鬟,只能在外頭等著。
顧妙兒這回見陳太夫人到是順順噹噹,也就在稍等了片刻,“老太太,大舅舅說是回的。”
陳太夫人掃過她一眼,輕嘆道,“我這當娘的三催四請的都不見他回府,你這個外甥女一請他就回了,到是你的面子大。”
顧妙兒心下知道這話不好,又說不上來哪裡不好聽,她又不知他們母子之間的疙瘩,只賠著笑臉道,“妙兒哪裡有那麼大的面子,必是大舅舅自個想回府見老太太的。”
陳太夫人冷哼一聲,“你這小嘴兒慣會討喜。”
顧妙兒聽著這不像甚麼好話,可人家是長輩,她也不能衝撞了人,只將話忍了又忍,依舊笑著張臉,母親生前說了,不管別人說甚麼不中聽的話都得笑著,“老太太誇讚了,妙兒嘴笨得很。”
陳太夫人懶怠見她這張臉,擺擺手,就讓她下去。
顧妙兒一走,慶和堂又冷清起來。
陳太夫人臉色極為不好看,厲嬤嬤勸道:“老太太,不如請了表舅爺過來?”
陳太夫人一聽此話,到刮她一眼,“說的什麼胡話,沒聽嘛,國公爺要回府了,我哪裡還敢讓他表舅過來?”
厲嬤嬤不敢接話了。
陳太夫人嘆口氣,“都是冤家,個個都是冤家,我也不能叫國公府斷在我那好大兒手裡,他不是不想叫老二的兒子承繼爵位,那麼他就得給我生一個!”
厲嬤嬤更不敢吱聲了,也不敢勸。
陳太夫人繼續道:“你看看你看看,我讓他回府,他偏偏不回,叫那人一去竟是要回府了,我這個當娘的還不如……”
她拍拍厲嬤嬤的手:“叫你們二爺也回來吧,省得在外頭叫我不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