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議論紛紛,易嘉鳴在一片竊竊低語中揚下巴問他,“說啊,周伯,陳家老宅為什麼著火?”
周曆山狠狠拍桌,易嘉鳴不以為意,將剩餘資料丟在桌上。紙頁飛散,黑白影印著幾張破碎稿紙的殘片,上面是被水浸泡過卻因為年代久遠而未曾泡散的字跡。周曆山永遠無法改正寫字習慣,上部瘦長下部敦厚,撇寫得格外筆直,幾個名字依稀清楚,都是易伯忠的仇家,後面清楚記錄其各自與易伯忠有什麼梁子,“張茂波”、“葉康瑞”、“戴啟宗”……
以及“袁國強”和“袁國倫”。這對馬仔兄弟在易伯忠手下陽奉陰違,拿別家的錢財做事,害易伯忠髮妻在十九年前死於車禍。易伯忠痛下殺手,袁國倫被袁國強袒護,逃出海外,混不下去,又混回港城,靠一道兇惡刀疤做高齡馬仔。周曆山其時在為陳中嶺做副手,見陳中嶺為扳倒易伯忠絞盡腦汁,便交上這麼一疊名單,旁敲側擊引導,殺人的是陳中嶺,周曆山是得利的漁翁。
借刀殺人,人人都會,難的是抽身,譬如陳中嶺就做不到。周曆山借陳中嶺的手殺陳中嶺要殺的人,又看似左右為難地逼走陳中嶺,兵不血刃地登上坐館高位,只在陳中嶺死後有些心虛——陳中嶺在新宅療養,從不回當年居住的老宅,老宅大門緊鎖,倒也安全,只是陳中嶺一死,陳家兒孫琢磨變賣房產分家,他擔心老宅里的陳年舊物漏馬腳。
果然還是漏了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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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之境 10 | “易嘉鳴,不要睡著。” < 新房客|短篇合集【H】(桃子奶蓋)|臉紅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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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人之境 10 | “易嘉鳴,不要睡著。”
周曆山臉上紅紅白白,片刻后定住心神。人一旦進這一行就失掉良心與善惡觀,只不過是弱肉強食。如今他是那個“強”,被人側目,那又怎樣。
這間議事廳多年沒見血,眼下荷槍實彈地被圍成一隻鐵桶,年老的叔伯已經抖得像篩糠。一個馬仔上前來按易嘉鳴的肩,未及碰觸,易嘉鳴突然抬手向他“噓”一聲,“等等。”
馬仔動作一頓,就在電光火石間聽到議事廳外傳來鐵門落地的巨響。
義東社的大門由鋼鐵鑄就,被易嘉鳴這一聲“等等”摧成了一片廢鐵。
喧鬧人聲拆破鐵桶,迅速包圍突進。老到痴獃的叔伯捂住頭,潛意識地以為是警署來拉人。易嘉鳴拍拍老伯肩肘,體貼如春節討利是的重孫,“不是警察,是我的人。老伯害怕?那我叫他們不要進來。”
無人敢越雷池一步,易嘉鳴又點起一支煙,深深吸一口,叫助理把無關人士一一帶出去,清空關公腳下的場地,留他和周曆山兩個人清算賬目。他拿槍柄拍拍周曆山汗如雨下的額頭,“有一件事還要你幫忙。袁國倫在哪?”
那隻臟手碰過易嘉寧,對著易嘉寧扣動過扳機,他不會忘。
周曆山嘶聲道:“關我屁事。”
易嘉鳴猛然起身,堅硬膝蓋撞上他下巴。周曆山痛叫一聲,被他接二連三幾腳踢中腹部,肋骨折斷之聲分外清晰駭人。易嘉鳴不急不慢,他有無數事件需要算賬,從易伯忠的死到易嘉寧的傷,再到包藏禍心的三顧茅廬、被埋藏在他手下的販毒引線、逍遙法外的袁國倫、色膽包天的周子昭,幾乎可以拉一條長長清單。
血氣惹他起興,雙眼發紅,抄起座機向周曆山頭上狠狠砸去。電話線鬆脫的一瞬間電話鈴響起,話筒墜在周曆山耳邊,對面響起一聲“爸”,周曆山驟然掙扎扭動著大喊:“子昭!走!走啊!”
電話對面沉默幾秒,突然發出一陣怒吼:“易嘉鳴!我叼……你叫易嘉鳴聽電話!”
周曆山不鬆手,被易嘉鳴繼續狠踢一腳,對面的周子昭厲聲叫喊:“易嘉寧!易嘉寧在我這裡!”
易嘉鳴停手,彎腰抄起聽筒,“再說一遍。”
聽筒中傳來周子昭粗噶罵聲,“……叼你老母,易嘉鳴。”
易嘉鳴一笑,“假的?我收線了,不好意思。”
周子昭沒有答話,似乎走動了幾步,把話筒放到另外的地方。
電波彼端是疼痛壓抑的呼吸。嘉寧的呼吸。
易嘉鳴掌心中驀地滲出冷汗。牆上時鐘掃過幾秒,他面無表情掃了一眼滿頭是血的周曆山,重新開口,笑道:“前天我姐去醫院縫針你都要狗皮膏藥一樣陪,難說不是去錄音。”
周子昭也笑了笑,“易嘉鳴,你自己變態,想得人人變態。易嘉寧都被你奸爛不知幾次,以為我會稀罕?”
易嘉鳴攥緊拳頭,“叫嘉寧跟我說話。”
電話里的周子昭不答,似乎離話筒遠了一些。背景音嘈雜,周子昭不耐煩地叫旁邊的人:“叫她不要吵。”
旁邊的人隱約說:“……要不要再打一針麻藥?”
易嘉鳴頓了頓,大腦中猛然一片空白,沉聲喝道:“周子昭!……停手!”
周子昭說:“怎麼?”
易嘉鳴不語,周子昭明白過來,恍然道:“難怪縫針都不打麻藥。易嘉寧麻藥過敏?”
易嘉鳴說:“停手。”
周子昭說:“好辦,大家公平交易,我爸挨幾下,易嘉寧就挨幾針。易少爺,你放膽去做。”
易嘉鳴徒勞大吼:“嘉寧!嘉寧——”
電話線螺旋彼端傳來一陣忙音。易嘉鳴放下電話,助理推門進來,遲疑道:“少爺,有幾個人來,說要見你。是……周子昭派來的。要不要弄走?”
易嘉鳴精神緊繃,連額頭都在抽動,咬牙搖頭說:“讓他們進來。”
幾名黑衣保鏢推門而入,面無表情地與易嘉鳴對視。易嘉鳴示意助理出去,清脆的關門聲響起,為首一人沖他胸口一腳踢來。
周曆山發出一聲尖誚的笑,眼看易嘉鳴被幾人連踢帶踹,蜷在地上勉強護住頭頸,白皙下頜角都濺上一串血色。他不急不慢喝下一壺參茶,叫他們拖易嘉鳴到車上,驅車往碼頭去。
今日天高雲淡,荒蕪的碼頭邊一疊疊浪潮聲富有節奏充滿詩意,遠處傳來貨輪汽笛聲,海鷗鳴叫,有貨車在遠處來來去去。
周曆山打發保鏢去清場,自己抽起一支雪茄鎮痛,黑衣保鏢踹易嘉鳴膝彎,他“砰”地跪倒,額頭頂上周曆山手中的冰冷槍口。
去清場的保鏢急匆匆跑回來,身後跟著穿工裝褲戴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