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能這樣跟齊慕說嗎?不可能的。
感覺到背上的手一下一下,溫柔又有耐心的節奏,柴思元緊緊抿著唇,像個受了委屈,但找不到人訴說的小狗,眼睛里紅了一片。
齊慕倒是沒什麼反應,只是垂眸看他。
“怎麼,又不是第一次騙我了,還委屈起來了?”
身旁的人倏然抬頭看他,過了好久才啞聲開口:“你……”
齊慕和他對視:“柴思元,你是柴思元吧。”
柴思元欲言又止,說不出一句話來。
齊慕在他的神情中得到答案,心裡居然很釋然:“這個問題我想了很久了,其實也不是無跡可尋,但就是有一件事情我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和以前長得不一樣了?”
第55章
柴思元的表情僵硬,嘴唇翁動幾下:“你,你知道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
“輪滑隊的工作。”齊慕道。
柴思元的目光閃了閃,聽見齊慕說:“我和隊里的其他隊員關係還不錯,無意間聽他們說起過,以前的那些助理沒有我這麼高的工資。”
那是偶然一次,齊慕在休息室換衣服的時候,一個坐他旁邊的隊員用手肘戳了他一下::“小齊哥,你這衣服拉鏈不利索了啊,得換件新的了。”
齊慕低頭一看,滑鏈了,他自己動手上下拉了一下,結果壞得更徹底了,於是無奈道:“沒事,等我有時間送到裁縫店換個拉鏈,一樣能穿的。”
一般尋常人衣服壞了都是送裁縫店的,他小區門口就有一家,平時衣服有什麼地方壞了就去那裡縫一下,老闆的手藝很好,衣服縫好后又跟新的一樣。
但在這群貴少爺們眼裡就顯得有點貧瘠了,那個隊員驚訝道:“啊,不應該直接買新的嗎,反正都要花錢,修和買不是一樣的嗎?”
在更衣室的還有一名隊員,聽到他這樣說看了他一眼:“小齊哥跟我們又不一樣,人家靠自己的努力賺錢,一個月就賺那麼幾百塊錢,都跟你一樣什麼都買那還怎麼生活,別把小齊哥帶壞了。”
“對哦!”那個隊員恍然大悟:“助理一個月就八百塊錢,買幾件衣服就沒了。”
“不然給小齊哥漲漲工資吧,以前那些助理都不差錢,隨便來玩玩兒的,小齊哥你不一樣……”
兩個隊員在討論要漲工資的事,齊慕卻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明明記得來之前柴思元跟他說的是,這裡的工資是按人頭算,一個人一百,而且他也拿過一次工資了,確實是像柴思元說的那樣的。
所以,他那所謂的高工資工作根本就不存在,是柴思元自己加了錢給他的。
柴思元垂下了眼帘,睫毛微顫,從齊慕這個角度看過去,竟然感覺面前的這個人脆弱到了極致。
心像吸滿水的海綿,一點點在胸腔里膨脹,齊慕深吸了一口氣,又說:“除了學校學籍檔案上寫了我的出生日期,我從來沒跟人說起過我是什麼時候生日,你平時也不去學校上課,看不到我的檔案,但是那天你送我上學的時候,問我,生日是不是快到了,你從哪裡知道的?”
齊慕從來不跟人說自己是什麼時候生日,或者更準確一點來說,他並不是一個喜歡給自己過生日的人。
以前柴思元還在,會吵著要給他過生日,他走了以後,齊慕就沒過過了。
“還有這個頭繩。”齊慕問:“你最討厭用別人的東西了,也不喜歡自己的東西被其他人碰,為什麼就願意一直戴著這個頭繩?”
問題一個一個逼過來,句句有理,條條分明,柴思元沒有一個能答得上來,原來在他自認為完美的偽裝之下,被拆穿得這麼徹底。
“你把我當傻子,我就陪你傻一回,該說的我都說了,既然你沒有反駁的話,那麼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齊慕看著他,眼睛也紅紅的:“柴思元,你到底怎麼了?你的臉是怎麼回事?”
柴思元兩個手肘撐著膝蓋,後背上的兩塊骨頭將衣服撐起來。
他呆了呆,默然說了一個很早以前,齊慕問他時,他回答的那個答案:“初中的時候不小心被燙到了。”
*
柴思元剛回家的那段時間,是江思辰病得最嚴重的時候,隔三差五就要去醫院檢查,到了快要過年的那個月,直接住在了醫院裡面。
本來以為柴思元回家,江思辰就可以做手術了,但因為江思辰身體指標不行,應該要做的手術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時機做,只能一次次延後。
年節是一家人團聚的日子,那一年他們卻集體在醫院守著,柴文心因為憂慮過度,幾次在醫院昏厥過去。
在柴文心又一次暈倒過後,柴思元主動留在床邊,照顧了她一夜。
那一夜柴思元坐在床前,看著面前這個沉睡的女人,對於這個女人的記憶,已經很模糊了,只依稀記得以前還很小的時候,女人會將他抱在懷裡,說:“思元真乖啊,媽媽最喜歡思元了~”
那個時候的女人很年輕,笑起來又溫柔又漂亮,然而畫面再一轉,他們一家人被追得東躲西藏,女人抱著他和江思辰日日夜夜地哭,最後拉著江思辰對他說:“思元乖,媽媽去給你買糖吃好不好啊?你最喜歡的水果糖。”
小小的孩子什麼也不懂,聽到有糖吃,臉上頓時笑開了花:“要!”
女人一邊擦眼淚,一邊蹲下身整理他的衣服,哽咽道:“好,思元在這裡等媽媽,媽媽買好就回來,好嗎?”
“好。”
他站在花壇前,目送女人拉著江思辰離開,看著他們消失的背影,再也沒有回來。
記憶里的臉和病床上那個女人的臉重合,柴思元才恍惚想起,原來已經過去這麼久了。
如果不是他們又突然出現在他的生活里,他都快要忘記他們的臉了。
“嗯……”
柴文心擰著眉像是要醒了,柴思元連忙拉開房間的燈,又去找了杯子倒水。
“辰辰……”柴文心整個人還不清醒,看著房間里走動的人影,以為是江思辰,手從被子里抬出來,叫他:“辰辰……”
柴思元倒水的動作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