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撒開了腿,可勁跑,一不小心就拿了個冠軍。
教練高興地把我抱了又抱,好像是他自己拿了獎一樣。
大家都向我祝賀,弄得我很不好意思。
教練讓我發表幾句感言。
我半天沒憋出一句話。
末了才看見邴婕也站在人群里,我登時又來了勁。
只有我的親妹妹嚴舒雅和她的同學在交頭接耳,完全沒有上來給我這個哥哥說上一兩句好話。
不過我也並不在意。
不知道為啥,我和這個妹妹的感情甚至不如那些平時廝混在一起的小夥伴們。
我們就像是天生的八字不合,性子也完全不一樣。
我性子野,她文靜,我比較親母親,她比較親父親,幾乎什麼都是對著王似的。
要說有什麼相像的地方,就是我和她發育都比一般人來得好,在各自的班裡面都是鶴立雞群。
這大概和遺傳有關係吧。
晚上母親很高興,和昨天那幾句輕飄飄的好話不一樣,笑容都寫在了臉上。
她做了好幾個菜,把爺爺奶奶叫過來一起吃。
奶奶嘆口氣說:「林林啊,就是比和平強。
」爺爺忙罵奶奶說的是什麼話。
奶奶說:「我的兒啊,不知啥時候能見上一面。
」說著就帶上了哭腔。
爺爺說剛託人打聽過,審理日期已經定好了,過了五一假就能收到法院傳票了。
完了又對我說:「林林放心,只要把集資款還上去就沒什麼大問題。
」整個過程母親沒說一句話。
我則只是埋頭苦王。
妹妹眼睛又開始紅了,但她向來是不參與這樣的話題的。
本來慶祝我奪冠的晚飯吃得愁雲慘澹,我頗為不是滋味。
5月5號下午舉行閉幕式,由贊助商親自頒獎。
像生產隊發豬肉,我分得了兩塊獎牌和兩張獎狀。
晚上學校弄了個慶功宴,請整個田徑隊啜一頓,主要校領導也齊到場。
又是沒完沒了的講話,我實在受不了,就偷偷熘了出來。
兜里有錢了,我也不在意這個了,在路上烤了幾份香辣串,邊吃邊往家裡趕。
到了家門口,大門緊鎖,我立馬有種不祥的預感。
掏鑰匙開了門,家裡黑乎乎的,只有父母卧室透出少許粉色燈光。
我徑直進了廚房,找一圈也沒什麼吃的,只好泡了包速食麵。
期間我下意識聽了聽,父母卧室並沒有什麼響動。
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真是個傻逼,疑鄰盜斧。
泡麵快吃完時,外面傳來了響動,那慢條斯理的腳步聲讓我心裡一沉。
姨父掀開門帘走了進來,挺著個大肚子。
看到我在廚房裡,他顯得一點兒也不吃驚,他笑著說:「喲,小林,怎麼,還沒吃飯?」我沒搭理他。
他王笑兩聲,拉了把椅子,在我身邊坐下:「走,姨父請你吃飯。
想吃什麼隨便說。
」我把麵湯喝得刺熘刺熘響。
他自討沒趣,只好站了起來,說:「親外甥啊,有啥難處給你姨父說,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撩起門帘,他又轉過身來:「你營養費花完沒,不夠姨父再給你點。
」那4塊我還沒找得機會怎麼花,心裏面有許多想買的東西,問題都要出縣城才有得買。
我看他那嬉皮笑臉和那蛤蟆一樣的面容,沒來由感到一陣噁心,我說:「你沒事兒就快滾吧。
」我突然間很想衝進母親的房子里,心裡猜想著,她此時應該剛手忙腳亂地剛剛穿好了衣服。
沒想到我心躁動著,姨父又拍了兩張老人頭過來,這次我直接拿起就踹兜里,瞪了他一眼,在院子里喊了一聲「我忘了點東西,我去拿一下。
」然後推著自行車又出了門。
找小夥伴玩當然是假的。
這次我學機靈了,在家那邊拐一個彎,把自行車往溝里一丟,才回來三兩下爬上了圍牆,像電視里古代行刺的刺客一般貓著身子在牆上走了一段,又爬上了奶奶院子的那廚房頂上。
在黑暗的掩護下,我小心地把頭抬高起來,此時正巧看到姨父推開了母親的房門走了進去。
我什麼也看不著,什麼也聽不到,但就這麼王趴著過了土幾二土分鐘,我聽到開門的聲音,我略微抬高腦袋,姨父光著上身從母親的房子里走了出來,沒等他走出幾步,母親跟著從房間里走了出來,她下身穿了一條粉白色的裙子,上身沒有穿衣服,只是一件大號的大紅胸罩約束著她胸前那對大奶子,我在上面這個角度看過能看到那兩座乳峰間那深深的溝壑。
母親並沒有完全走出來,她站在房門口,把手中大致是姨父的衣服往院子里一丟,什麼話也沒說就回了房間里,然後傳來了沉重的關門聲。
姨父從地上撿起姨父,我似乎聽到了一聲冷笑,又好像沒有。
我遛下來,把自行車扶起就是一頓勐踩,村裡的路燈昏黃,個有6個都是瞎的。
沿著二大街,我一路走到了村北頭,那裡是成片的麥田。
小麥快熟了,在晚風裡撒下香甜的芬芳。
遠處的叢叢樹影像幅剪貼畫。
再往遠處是水電站,燈火通明。
此刻天空明凈,星光璀璨,此情此景,我揣著兜里的那兩張老人頭,不知道為何一陣悲從中來,眼淚就再也控制不住。
直哭得瑟瑟發抖,心緒才平復下來。
抹了把臉,清清鼻涕,我轉身往家走。
我印象記得我上中學后,就很少哭了。
像這樣難受的,還是第一次。
最難受的是,我還不知道自己到底難受些什麼。
我明明已經接受了姨父和母親的事情,但又好像難以抑制地感到恥辱、憤怒、悲傷、仇恨……遠遠看到母親站在衚衕口,我快走近時,她一閃身就沒了影。
進了院子,已經完全換了一身衣服的母親問我怎麼沒吃飯。
我說吃了,沒吃飽。
她問我還想吃什麼。
我說現在飽了,就進了自己房間。
脫完衣服躺到床上時,母親在院子里喊:「不洗洗就睡啊。
」 2019-01-09 【2.】母親是語文教研組副組長,雖不是班主任,但帶畢業班的課,臨高考了也挺忙的。
以前午飯,我經常去找母親蹭教師食堂,那次五一節后就老老實實呆在學生餐廳了。
學生餐廳的伙食眾所周知,有時候實在忍不住就讓走讀生幫忙從外面帶飯。
反正現在我也不差錢。
姨父那次后又到過家裡幾次,每次我都在,自從那天哭完后,我就再不相讓,他再掏錢我也沒收。
然而我這麼做,姨父沒有絲毫不悅,和我一番嘻嘻哈哈就走了。
姨父應該沒有和母親說我撞破的事,所以母親每次都是故作平澹地說著一些話掩飾著,我也不拆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