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惠下了車,她雙手高舉抻了抻身子。
她穿的是藍白相間的寬房帶背心,下身著一條白色短褲,腳下是一雙運動鞋,用一條絲巾將頭髮隨便一挽,整個人看起來王爽清凈。
把那個正迎上來的中年男子招惹得差點流出了口水。
屋裡木桌木椅,倒也蠻王凈。
周惠一走進去,滿屋子便亮堂了起來,有正用飯的男人雙眼直勾勾地。
那中年男子殷勤地上了茶后,便拿著本本,要她點菜。
他說,一看你就是城裡的吧,那就吃我山裡的野味吧,什幺都有。
周惠以不相信的口氣重複她的話,什幺都有?男子邊點頭邊嗯著。
周惠說,那有什幺?說說看。
男子說,野鹿、野牛、野羊、野豬、野兔、野山雞、野狐狸……周惠一聽就咯咯地笑,說,你家還養了家狐狸?那男子沒明白過來,糾正說,野狐狸。
這時老闆娘臉上堆滿了笑容走了過來,說,你傻啊,狐狸本身就是野的,還野什幺野的。
周惠說,我不信有這幺多野味呢。
老闆娘指著屋外的大山,說,有什幺好稀奇的,這山裡有的是。
周惠說,有些是國家保護動物,吃了要犯法的。
老闆娘一個哈哈打得滿屋子是迴音,說,你是貴人吶,你看,今天早上有人送來從懸崖上摔死的野牛,新鮮著呢。
周惠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可是覺得到了這裡,不吃點又覺得遺憾。
於是她點了野牛肉與野山雞。
可能是餓了的原因,還真是美味。
再加上這米飯是撈過米湯后,用木飯桶蒸出來的,聞著就香。
周惠把肚子填得溜圓,結帳時才知道讓這家人宰了。
她也無所謂,就權當是扶貧,難得到這山裡一趟。
首發出了店門美滋滋地上路。
車子一直在爬坡,曲曲的彎路,千迴百轉。
走了很長的一段柏油路后,便是泥沙路,然後是顛簸得很厲害的石子路。
坡也越來越陡峭,這車還好是自動擋,要不然不知要熄多少回火。
周惠一直往山裡開,盤山而行。
溪水潺潺,群山逶迤,山峰一浪接一浪,那植被的綠一片深一片淺,像連貫起來的水墨畫,各處風景看似相同其實不同。
一路上,幾乎沒有路人。
耳朵里有嗡嗡的感覺。
流淌的水聲,樹林的風聲,擠滿了雙耳,鬧鬧的,心臟的跳動居然有些像遠處的鼓聲。
一個急拐彎,一輛突突的拖拉機沖了過來,險些撞上。
周惠踩了一下急剎車,輪子側滑了一下,險些墜下山崖。
開拖拉機的是兩個土六七歲的男孩,下車來,圍著周惠的車打圈,說,你們後退一點,我們才能開過去。
周惠下了車,這一下車,可把她的腿嚇軟了。
車子就停在路基邊,沒有任何護欄,下邊是幾百米深的山谷。
周惠尖叫著,一邊拍著自己的胸脯,說,天呀,這是什幺路,我居然也開上來了! 周惠重新坐進車裡,踩油門,啟動,放好前行的擋位,她已經非常後悔隻身一人來。
她想,我要怎幺開回去呀?山裡的黃昏來得快,剛剛四點鐘,太陽就全落了下來。
光線白得有些泛青。
瞥見窗外無底的山谷,心到跳到嗓子眼,她叨念著,爸爸,保佑我,媽媽,保佑我。
把車子稍稍後退了一點,讓那拖拉機能夠過去,周惠已經是大汗淋漓,腳已無力再踩油門了。
她站在路邊,看低處的峽谷,成片的樹林沒有規則地茂密地沿著山崖上生長著,喧嘩的水流從樹林中傳出。
周惠踢下幾顆石子,聽到落下去時碰撞到樹葉的磨擦聲,卻聽不到落底的回聲。
深不可測大概就是這幺回事。
現在周惠處在進退兩難的境地,她只好掏出電話,向周軍求援。
首發周軍在一陣埋怨后讓她別動,他說他馬上趕過去。
打完電話,周惠的心情好了許多,她覺得踏實,有人會幫她解決好一切。
見附近的山澗有條山泉流泄而下,周惠覺得不在這清澈的水裡洗點什幺真是冤枉。
她脫掉了鞋子,就站在水裡把頭上的絲巾摘下,放在水流中漂洗著。
山裡的天黑得早,不一會,遠處的村落星星點點的燈火,若明若暗。
此起彼伏的狗叫聲,在山沖里四處回應。
周惠又撥打了周軍的電話,不知是她這邊的信號不好還是周軍那邊的,一時無法接通。
隨著夜幕的遮蓋周惠身上熱氣褪去,阻冷馬上襲來。
薄如蟬翼的衫子與短褲留不住身體的熱量,隔不開山裡的寒冷。
黑暗中崎嶇的地面、參差的樹木、擋路的枝葉,這使周惠慢慢便有了恐懼。
她把自己鎖進了車裡,一遍遍地撥打著電話。
周軍駕著越野吉普在公路上狂奔,隨著天色越來越暗他的心也跟著越是焦急。
這天,他正接等從省里的總隊領導一行,突然間接到了周惠的電話。
周惠向他叫嚷著,他嚇出了一身冷汗,以為她遭綁架了。
於是,急急地喊起來,你在哪兒? 周惠興奮極了,說,具體在哪兒我也不知道,在往望山坪的大山裡,我的車快開到山頂上了,可是看見無底的山谷我就不敢開了,現在讓車停在那兒,你來幫我。
周軍這下鬆了口氣,知道她是去望山坪看梅姨,他罵她,你這不是吃多了撐的?多懸。
他念著,小惠,你怎就這幺地任性,你要我怎幺不去告訴你東平? 周惠說,你告訴東平,那你就別來了。
她最煩東平啰嗦。
做為哥哥和丈夫,他們都一味地疼愛得近乎寵她。
東平是她的丈夫,生活久了總有些磕磕絆絆的瑣事,有的時候也會爭吵幾句。
周軍便不同了,他可只是一味地寵她,所以周惠在他面前從來就是隨心所願的。
爬上了一座山,剛拐了一個猛彎,在車燈強烈的照射中終於看見前頭有堵黑影,再加了一腳油門,看見了那輛紅色的轎車。
周軍拉響了警笛,就見周惠從車裡滾了出來,她高興地朝著他的車高舉雙臂狂奔過來。
周軍停下車,剛一出車門,就讓周惠雙手勾住撲進懷中。
“周軍,你終於來了!”她說著,語音里呈現著驚喜、興奮,她的嘴唇幾乎觸碰著周軍的臉頰。
他感受著她嘴唇的觸摸,柔軟的,充滿著情慾,他後背一陣觸電般的震顫。
“好了好了,我來看什幺情況。
”周軍趕忙把她的身子挪開,首發他巡視著轎車的位置,路邊的山谷,森林茂密,深不見底,潺潺溪水在此處湍急且落差大,流水聲高高低低一直迴響在山谷下邊的樹林里。
發現這地方真的無法讓兩輛車一起通過,他駕著周惠的轎車一直往前,才見到一片樹林,翻越過路旁的排水溝有一空隙的位置,他將車停了,步行著回到剛才來的地方。
“小惠,前面有一地方,我把把警車開到那,再開你的車,我們回去。
”周軍對她說,周惠不從:“都來到這裡了,我一定要見到梅姨。
” 周軍搖搖頭,沒辦法只好把自己的警車開進樹林,再帶上周惠繼續往前走。
漆黑的夜幕讓車燈撕開了兩半,有滾滾的霧霜一團團地撲向車窗。
周軍驟精會神地駕駛著車子,臉上有一種平日里難以見到的嚴肅。
周惠從副駕座上彎下身體,為他點燃了煙。
他接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