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履歷光鮮,不了解的人看到他都要誇一聲青年才俊。
某一瞬間謝衍差點控制不住陰暗的念頭,想把車子撞上去。
沉小小打完一局遊戲抬頭,看見謝衍抓著方向盤的手用力到骨節泛白,側著頭死死盯著車後鏡。
沉小小看不見她的臉,但莫名縮著不敢說話。
好一會兒,直到後面車子鳴笛聲不耐煩地響起,她才像忽然回過神一般,轉過頭繼續開車。
趙騰的母親家是富商,謝衍一直覺得趙書記和他夫人的婚姻證明了大型私人企業確實難免政商勾結,趙書記的夫人家顯然已經不滿足於資本經營,更積极參与到權利經營中,趙書記的仕途自婚後就一帆風順,節節高升,夫人家族也跟著做大做強,遍地建廠。
亂花漸欲迷人眼,大廳出入的人非富即貴,沉小小倒是不怯場,只是不想和別人說話,牢牢跟在謝衍身後,生怕一轉眼就跟丟了。
新郎和新娘就站在大廳門口迎客,新郎黑色正裝,新娘子穿著迎賓紗手捧鮮花,不少人在和新郎新娘合影,場面一時間看著和諧熱鬧。
不過……謝衍的眼神往新娘婚紗下面出溜了一下,她和新娘子以前是同一個騎行俱樂部的,她記得新娘子沒這麼高吧,底下塞小板凳了?
為了驗證這無聊的想法,謝衍特地等其他人拍完合影后也湊過去,讓沉小小給自己和新娘拍一張。
謝衍退出騎行俱樂部也就是去年的事,和新娘子認識,不熟,但是當她將手禮貌性地搭在新娘子的後背時,敏銳地察覺到新娘微微向她靠過來。
是那種站累了實在撐不住,只能找身邊人靠著的動作。
沉小小在擺弄手機找角度,謝衍嘴唇微動,壓低聲音問:“穿高跟鞋了?”
新娘輕輕地“嗯”了一聲。
“你已經懷孕了,怎麼還能穿高跟鞋。”
新娘低著頭不說話,謝衍有些責備地看向新郎,但是在看到兩位新人間生疏的站位時才猛然領悟。
新娘子是檢察院一名非常優秀的檢察官,但即使這樣在婚戀市場也被挑叄揀四:她讀完博出來年紀大了,被人擔心不好生孩子,個子也矮,被人擔心後代長不高。
這樣的言論,連不關心他人私生活的謝衍都時不時聽到一兩句,當事人顯然更受困擾。而如今她終於懷孕,好不容易能辦婚禮,又怎麼能在外人面前露怯,拼著難受,也要穿高跟鞋和新郎“般配”。
謝衍心裡嘆息一聲,立刻裝出一副和新娘久別重逢說不完話的好姐妹樣,摟著她的胯骨和她聊起了天,實際用側身托住了新娘整個壓過來的力道。
新娘露出一個感激的笑,她臉上的妝太重,看不出臉色,但是額頭間隱現的汗水表明她很不好受。
謝衍真是“情深義重”,與新娘子有說不完的話,之後過來的看見已經有人在和新娘拍照了,還是很相熟的樣子,只想客套拍照的便識趣走開了,有認出謝衍是周遊夫人的也走開了,還有的人見賓客貌美,便乾脆連謝衍一起拍進了新人合影,剩下還徘徊著的就是無論如何也要和書記兒子拍張照發朋友圈的各色人等。
沉小小本就敏感,看謝衍在那叨逼叨就是不走,便只低頭不看別人,眼看著頭要鑽進地縫裡,謝衍才意猶未盡地話完情深,結束聊天。
離開時,看都沒看新郎一眼。
趙書記政治身份在那,不敢大操大辦,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下儘可能地奢華精緻。但是婚禮嘛,規格不盡相同,流程大差不離。謝衍參加婚禮已經參加麻了,尤其是周遊調到瀾水后,都是交份子錢,進場找座位,等開始,婚禮開始的吉時18:18永遠趕不上,總得往後拖到19:28,人再來不齊還得拖到19:48。司儀熱場,新郎登場,新娘在萬眾矚目下出場,牽手接吻,喊爹媽,然後燈亮,台下飢腸轆轆的親友們終於能吃上飯了,酒店的菜還都不好吃。
謝衍和周遊去吃喜酒每次位置都靠前,頭頂燈光照著,不能輕舉妄動,周遊來這也不是為了吃飯的,和同桌人聊著聊著就聊到了工作上,謝衍就和其他女士聊天,聽著她們聊婚前彩禮,婚前叄金,早上迎親堵門,中午酒席,聽完后就覺得吧,以前人說女人一生只有一次婚姻,這句話得改改,人的一生或許不止一次婚姻,但大概率只有一場婚禮了,這麼繁瑣累人的儀式,誰還想辦第二次。
謝衍找到位置,帶著沉小小坐下,沉小小打了一路的遊戲,手機終於沒電了,她和謝衍說了一聲,就出去找地方充電。謝衍在位置上待了會,忽然後背被一拍:“哎,你也來啦?”
謝衍轉頭一眼,可不是巧,正是她在錦潤公館的領居武筱梅。
不同於穿著低調的同座人,少婦武小姐今晚也是光彩照人嫵媚生動,像是參加什麼高端酒宴,而不是別人為主角的婚禮。
領居大姐最嫌她矯情,但是武小姐依舊故我,謝衍早已習慣她的作態,便微笑著點點頭。兩人難得見面便坐著聊了聊,
說話間沉小小回來了,但是慌裡慌張的,謝衍給她倒杯水:“怎麼了,手機不是要充電嗎?”
沉小小坐立不安,半晌,才悄悄湊近謝衍,支支吾吾道:“我,我剛才蹲在牆角充電時,看到新郎在窗帘后和一個女的親嘴……”
謝衍不以為意地想,和新娘親嘴怎麼了……
嗯???
沉小小剛才就見過新娘,要是新郎親的是新娘,她還慌什麼,還用什麼“一個女的”指代!
再說了,這個點新娘肯定在化妝間換主紗啊!
謝衍猛的直起背,然後迅速地頹回去:“這種事啊,只能說,你就不該告訴我。”家務事,外人不如不知道。
沉小小更加坐立不安:“可是我當時太緊張,手機落在那了……”
謝衍:“……”
“我七點多的手機,剛買的……”
“……”
“我不敢一個人去……”
謝衍深吸一口氣,搖搖頭,“小小啊小小,你年紀不大個也不高,怎麼啥事都讓你碰上了?”
“真不是我故意惹的……”沉小小好委屈。
謝衍就起身,暫時辭別一無所知的武筱梅,問清充電的地方打算自己去拿,沉小小非要跟著,謝衍也就應了。不過沒想到啊,新郎剛才迎賓時一臉營業表情,生怕笑得再真誠點就會遭雷劈,現在把人堵在簾后倒是吻的火熱,那動靜大的,隔著一道門謝衍聽的清清楚楚。
這是婚禮舉辦地花開富貴廳旁邊的一個花好月圓廳,整個樓層一共就倆,沒有開,光線黑暗,無人走動,一門之隔外面喧嘩熱鬧,在這偷情確實刺激。
謝衍眼神詢問沉小小:手機呢?
沉小小眼神示意:窗帘旁邊插座下。
謝衍目測了下距離和自己會發出的動靜,心說這開玩笑吧,沉小小身體小,借著黑暗的遮掩能繞過偷情男女溜出來,自己這麼個成年大活人難度係數太高,再看眼沉小小,她已經死活不願意邁進門廳了。
謝衍決定還是等這對男女啃完離開再進去拿手機吧,反正手機放這一時半會兒也不會丟,剛準備轉身離開,忽聽身後傳來一道聲音:“謝衍,你怎麼在這?”
卧槽這聲音!
謝衍轉身,擠出微笑:“你怎麼來了啊,沒換主紗嗎?”
來者正是新娘!
新娘子毫無所覺,只是指著旁邊一個門說說:“化妝間第二道小門就開在這,化妝師的化妝箱要連接電源,但是化妝間沒插座,打算拿個插排在這插上,然後拖到化妝間。”
她越走越近:“你的臉色好白,不舒服嗎?”
謝衍:“呵呵,沒有。”只是太刺激了。
話音剛落,門內傳來什麼東西落地的聲音,新娘疑惑道:“裡面有人啊?”然後緩緩推開……
謝衍沉痛閉眼。
“你們——你在幹什麼!”尖叫聲響起。
謝衍二話不說,抓過沉小小就一起進了花好月圓廳,嘭一聲關上大門,直接阻斷了外面人尚未反應過來的視線。
偌大的婚禮大廳,一片漆黑,沉小小在牆上摸到一個開關打開,亮起眼前一排燈,桌上都是沒有及時打掃的假花桌布,新娘一邊哭罵,一邊試圖把新郎懷裡的女人拽出來,語無倫次地罵著賤人,小叄。
這種場面謝衍見過,男的被捉姦在床/賓館/洗手間時,第一句辯白往往是“是她勾引我的!”,以迅速撇清關係,這次估計也不例外……
趙騰大喊道:“你冷靜一點,要打就打我,是我強迫她的,和她沒關係!”
咦?
謝衍被趙騰的反應激起點微薄的興趣,走近幾步看向趙騰懷裡的人。
那個女人一身長裙低著頭,長發從兩頰垂下,能看見淡紅的嘴唇。明明是在別人的婚禮上和新郎不清不楚,但是整體給人的感覺並不煙視媚行,反而有種空山新雨後的清秀乾淨。
謝衍覺得眼熟。
她心裡猛地一跳,劇烈的疼痛襲來之前,趙騰緊張的聲音響起:“聽聽,疼嗎?別怕,我在這。”
風流雲散,一別如雨。
人生實難,願其弗與。
聽聽。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我心裡的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