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白,或許是女同學到目前為止的人生中僅一次的表白;但是被表白,卻是小乙十幾年人生中時常面對的被表白。
被表白這件事,對小乙來說只意味著麻煩。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Crush】本就是短暫的、熱烈的愛慕,不一定長久,也不一定能得到回應。
就像謝衍只會問甲乙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的人,而不會問在學校有沒有喜歡甲乙的人。只有當甲乙喜歡那個人的時候,那個人的表白對甲乙來說才有意義。
但有些人就是不信邪。
比如小乙在圖書館遇到的一個男生。
其實圖書館這種地方,小乙不到萬不得已是不會踏足的。這種【萬不得已】通常包含每個學期初去圖書館領教科書,偶爾一次的黨史學習課/校史館參觀。但圖書館這個地方安靜,入秋以後還比小花園暖和,小乙在圖書館總能獲取充足的睡眠。
小乙不逃課,但會逃社團練習。小乙是學校樂隊的靈魂貝斯手,貝斯這個樂器說重要也重要,說不重要也不重要。而大多數情況下,它是不太重要的。小乙悄無聲息地來,樂隊其他人不知道;悄無聲息地走,樂隊其他人還是不知道。
於是膽大包天的小乙多次摸魚。後來摸著摸著,摸到了圖書館。
尤其是佔了整個叄樓的愛國主義教育基地,平時連根人毛都沒有,最角落放了好幾圈桌椅,小乙往那一趴,睡眠質量可高了。
但有一天,小乙閉上眼沒多久,就聽到了腳步聲,一直往自己這邊走過來。對方穿的球鞋其實非常好,走起路來幾乎沒有聲音,但是小乙僅僅只是看起來散漫,立刻就睜開了眼。
是校籃球隊的一個男生,指尖轉著籃球,校服拉鏈拉開,眼神睥睨,姿態國標,面無表情盯著小乙。
小乙:?
男生從運動褲里掏出手機,遞給小乙,言簡意賅:“加我。”
小乙比他多一個字:“沒手機。”
男生的表情寫著不信。
小乙的表情寫著你愛信不信。
男生隨手撕下桌上的留言紙,刷刷寫下自己的賬號,遞給小乙:“我的號,回去加我。”
小乙看男生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於是男生把留言紙翻個面:“告訴我你的號,我回去加你。”
人有的時候就會被一種很簡單的真誠打動,這種真誠也被稱為直球。
小乙瞄了眼地上寂寞滾遠的籃球,大筆一揮寫上去了。
男同學加上小乙以後遇到了和女同學一樣的問題,但男同學是個利索的人,他的利索表現在不愛嘮嗑,會發語音,有啥事見面解決。一來二去的,居然也和小乙認識上了。
某日,男同學覺得差不多了,決定表白。
於是他發了一段語音,發完了就等回應。
男同學少男懷春。男同學寤寐思服。
然而那邊廂的小乙連點都沒點開。
小乙非常討厭別人給自己髮長語音。這點遺傳了謝衍,謝衍從不聽超過十秒的語音,小乙的忍耐力比謝衍好點,超過十五秒的長語音不聽,男同學發的語音正好卡在第十六秒。
然後就沒有然後了。
男同學等了一宿沒等到回應,第二天到學校,見到小乙沒事人一樣跟自己打招呼,還說語音沒聽——
騙人的吧?男同學想。
肯定是不想正面拒絕自己,所以找了個借口。
於是腦子缺根筋的男同學決定強制愛。
男同學雖然腦子缺根筋,但是智商依稀尚存,他比較了一下雙方的家庭背景,不禁感到遺憾:小乙的家庭背景有點太強了。這直接導致他不好強行上手,如果強行也能勉強上手,但他可能會被家裡打斷腿。
但打斷腿好像也沒什麼。男同學想了想,覺得能接受。
所以男同學全面思考一下,決定強制愛前當面談一下比較好,實在不行了再醬醬釀釀。這種行為被他概括為先禮後兵。
於是在一個星期天,小乙忽然接到男同學電話,說他在小乙家小區外面,找小乙有事。
小乙家買的是景觀房,視野一流,正對著天然湖,湖上架橋,男同學就把小乙約在了橋上。
如果拋去男同學的別樣心思的話,只是一次開誠布公的表白而已,其實也沒什麼。小乙拒絕得很乾脆,這更沒什麼。
但是因為男同學很執著,所以他倆在橋上磨嘰了半小時,更兼情緒激動,這個點橋上又沒什麼人,嗓門大得周圍幾米都能聽到。
但是橋底下有人。
謝衍和周遊。
謝衍來釣魚,而周遊難得的這個周末既不開會也不用處理公務,所以就陪著謝衍來釣魚了。
兩人坐在橋底,聽完了全程。
周遊面無表情,謝衍神情淡定,如果不是魚咬鉤了,收線時發出動靜,敏銳的小乙探頭往下看的話,可能兩人也就假裝無事發生了。
謝衍跟兩人打招呼,邀請男同學來家裡做客(被小乙拒絕),就準備回家了。小乙一直緊張地看著周遊,希望爸爸和自己說幾句。
可是周遊僅僅只是別過頭,看了小乙一眼,便起身拿起謝衍的箱子和魚竿,直接走了。
爸媽走遠了,小乙看著他們的背影,覺得自己無論如何也追不上。
小乙有的時候也很想問,同樣都是被人喜歡被人表白,為什麼爸爸就不去管束小甲,偏偏對自己那麼苛刻?
那天的下午似乎非常漫長,回到家的時候小乙還在想。
長到十幾歲才發現爸爸並沒有那麼愛自己,真是讓人傷心啊。